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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倒未必是主要緣故。”秦可卿道,“宮中閉塞且規矩極多,起臥飲食不得自由,與坐牢無異。她們個個模樣氣度都好,縱然以寡婦之名嫁做商人婦,商人重利輕別離,太太在家中還是能做主的,更能時常出去走動走動。在后宮活下來的女人,后院就不在話下了。”說著,發覺戴權面色古怪,忙問,“戴公公怎么了?” 戴權怔了半日,長嘆一聲,苦笑道:“原來賈琮那時便有了反心。” “他不過是不肯浪費人力資源罷了。”秦可卿乃正色道,“我知道公公自打入宮起便深諳內廷之道,主子就是主子、奴才猶如物件兒、人命如草芥。還望公公能明白,物換星移,今時不同往日,平等自由這兩樣也該慢慢習慣起來。”她莞爾一笑,“別的且不管,明兒先逛廟去。” 戴權又嘆:“賈琮這些行事,我朝倒像是前朝。” “非也!”秦可卿道,“只能是我朝,并非前朝。” 有個組員便問道:“我也覺得是前朝呢,怎么不是?” 秦可卿眨了眨眼:“移風易俗哪有那么容易,潛移默化才有效。”戴權并未全然明白,只記下了這話。 次日,秦可卿的清點小組放假,大早上來紫禁城接了戴權同往一座廟而去。廟里頭與從前相仿,只是多了些指路牌和地圖,戴權心里千頭萬緒的不知是個什么滋味。 一行人逛到藥師殿,圍著迷宮路牌看了會子便進去了。到了一僧大師舊居,秦可卿道:“這兒最有趣的便是三道先帝圣旨,咱們先瞧瞧去。”遂輕車熟路領著大伙兒入了大堂。才剛進屋子,便聽里頭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乃是一群十幾歲的少年。原來,一座廟管理處正在做推廣活動。正式作為景點賣票運營之前,先免費請學生們來參觀。有義務教育學堂的、有女學的、有賈家蔣家等族學的、還有國子監的。眼下這群乃城西一所義務教育學堂的學生,都是尋常百姓子弟,正三三兩兩的立在各色地圖、沙盤、兵器前議論。 秦可卿等人繞過她們直奔西廂房。此處的墻壁上如同掛畫兒一般懸著三幅薄錦,正是先帝的三封遺詔,將皇位分別傳給老二、老六和老九。秦可卿等人瞧著如同瞧笑話兒似的,都議論說先帝貪心、身前的權身后的名都不肯放手。唯有戴權立在那詔書跟前如傻子似的發愣。旁人看完了也不催他,只打了個招呼說先出去逛逛。戴權遂一個人留在西廂房。 站了許久,外頭又來了一群參觀的學生。這回來的是清華慈善女子學堂的女學生,全都穿著湖藍的衫子、素白的裙子,好生齊整,看見屋里有人還紛紛向戴權作揖行禮。小姑娘們比方才那群少年還活潑,咭咭呱呱笑聲不絕。戴權便退幾步立在她們后頭,不由得想起初入宮的秀女。有個容貌極出挑的女孩兒,負手望了圣旨半日,忽然伸個長長的懶腰,笑起來。戴權不由得心中暗贊:這身姿模樣品格,若有個好出身,進宮必是寵妃。 女學生們看了會子便出去了。戴權又獨自呆了半日,也慢慢踱步而出。秦可卿她們都在廳堂等他,遂同往八卦院走了一回,瞧了瞧那個老樟木的機關盒子。盒子依然放在八角亭下,只是旁邊守著管理員,不許碰。 從八卦院回來,又巧遇那群女學生看完了一僧院,兩伙人一同穿過梅林出去。秦可卿隨口問道:“你們不看機關盒子么?” 有個姑娘答道:“我們覺得那個有趣,先看了那個才過來的。” 秦可卿笑道:“那個比圣旨還有趣啊。” 另一個姑娘道:“圣旨有何趣?不過是個早已死掉的老頭子戲弄兒子罷了。那機關盒子必為結構力學大家之作,可惜我們不能拆開來研究研究。” 那個美貌姑娘道:“咱們打個申請,煩勞管理處做個仿制品供有興趣的同學研究吧!”眾人一片贊成,連秦可卿都說這主意好。那姑娘長得實在出挑,秦可卿組中兩個小伙子都對人家起了意思,故意湊到她跟前說起清點紫禁城的差事來。秦可卿等人含笑看著。旁的姑娘少不得好奇,紛紛尋清點組的人打探。 出了梅林,兩伙人自然而然混做了一伙同朝廟外走去。走到大雄寶殿后院,迎面又來了一伙學生。這群乃是國子監的。那美貌姑娘可巧走在最前頭,國子監的學生們不由得齊刷刷朝她看。那姑娘皺起眉頭,拉著女伴閃身而過;清點組那兩個年輕組員都回頭瞪了他們幾眼。 戴權本沒有留意那幫學生。偏有個穿儒生袍的仿佛當真愛上了那美貌姑娘,盯著人家的背影一動不動,旁人喊了他兩聲他都不理。戴權不覺瞟了他一眼,頓時認出來了:此子正是燕王家的老四,去年才剛滿十八歲,成了親開了府。 出了一座廟,清點組與女學生們依然相談甚歡,又說了半日的話才各自離去。戴權乃悄悄告訴秦可卿燕王之四子混在方才那群人里,秦可卿眼神動了動。 因賈赦十月初便要回京,榮國府二房九月底便得搬出去。寶玉在寧榮街左近買了座宅子,先前本是一位御史的府邸。賈琮當上攝政王后,這御史掛冠回鄉了。宅子雖不小,比榮國府自然比不了。賢國府因趕著要用,特花高價請工匠加急休整,又粗略添置些簾帳等使用物件,賈環便要搬過去了。好在賈家的祠堂在那邊,這幾年賈環一直打發人修繕整理,不用太費事。 王夫人于病榻之上同李紈商議,說日后想跟著賈蘭過。李紈知道,史湘云不待見她、建安公主她惹不起,唯有自己性子好些。故此李紈命賈蘭買座小些的宅子,還得離榮國府遠些。賈蘭如今管著家里的生意,已是個小財主了,買得起左近的大宅。他想著,母親說話必有緣故。早兩年他自己在外頭置了小產業,遂不用新買了,直搬過去便好。 只是賈政依然沒想好跟著誰住。他自是喜歡寶玉的,論理說也當跟著嫡子;可賢國府是國公府,還有祠堂。若住去賢國府,賈環之妻乃堂堂公主,自己少不得得住偏院。思來想去的拿不定主意,遂與小妾商議。小妾只說“老爺做主”,轉頭悄悄告訴了李紈。 李紈頓覺好笑。乃使人繞著彎子告訴賈政,聽跟著寶玉的人說,他那宅子有個院子原先便是那御史之父母住的,如今收拾出來給賈政王夫人住正好。賈政這才明白合著寶玉根本沒預備將正房讓給自己!翻回頭來一想,自己早已丟官十幾年,寶玉卻是名滿天下的才子——仿佛也沒錯。乃長嘆一聲,決定跟著賈環搬到隔壁東府去。 王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