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也沒閑著，正四處尋訪裝裱師父呢。不過人會不會被滅口了？那種顯見是假手諭的東西。”

    賈敘道：“裝裱師父多有不認(rèn)得字的。”乃略一思忖，道，“且不論那裝裱師父死活，此事倒是可用。”遂命劉豐做如此這般安排。

    劉豐笑瞧了賈琮一眼：“當(dāng)真是叔侄倆。”賈敘挑起眉頭。

    賈琮嘿嘿了兩聲：“五叔，你這叫湊答案！當(dāng)年寶玉哥哥一硯臺砸死霍煊，我替他鳴冤不就用的這招？”

    賈敘道：“這叫因勢利導(dǎo)！不懂就多念書去。”

    “是是是，五叔說的是！”賈琮從來不吝拍長輩馬屁。

    賈敘乃寫了封密碼急信放鴿子飛回承天府去了。

    過了幾日，在青城山巡視的黃將軍之部屬休沐時(shí)聽說了一件事，忙回給黃將軍。黃將軍立命快馬報(bào)給裘良。裘良聞之大喜：“可算有信了！”原來是青城山下的鎮(zhèn)子上有人傳閑話，說是一位裝裱師傅吃醉酒曾說自己將一堆碎紙片裱在一處跟完整的毫無二色！那人后來竟再也尋不著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裘良親領(lǐng)著人去打探。查了三天，并沒查到那師傅姓名、鋪?zhàn)釉诤翁帯５谌煅劭吹搅送盹埖臅r(shí)辰，忽有個(gè)冒失鬼從巷子后頭沖過來撞了裘良一下，連抱歉都沒說接著跑了。裘良瞄著那人的背影拐彎沒了，攤開手掌。那人方才塞了張紙條子給他。打開一瞧，上頭寫著：丈人山北圓明宮，有方雄心腹方勇正在用飯。

    裘良暗驚，立領(lǐng)著人趕過去。才剛?cè)肓擞^門，耳聽有人在喊：“方勇！官家來了快跑！”乃大喊“不要走了賊人！”眾兵卒捕快飛快往后頭奔去。只見正在吃飯的道士、香客亂成一團(tuán)，問起來都說方才有人匆匆從后門逃走。裘良等人追了上去。偏沒人家跑得快，眼睜睜看著七八個(gè)人拐上山間小路就要逃沒了，裘良身后一位兵士暗暗搭弓射箭，瞄準(zhǔn)了一賊射去，正中后心。那賊應(yīng)聲而倒。余賊顧不上尸首，逃入山林。

    乃取了那賊人尸首帶回，黃將軍一眼便認(rèn)出來了：“正是當(dāng)日哄了我的那賊首！”

    裘良嘆道：“死了也沒用，又審不了。”因回頭尋那射箭的兵士，竟尋不著，帶去的都說不是他們射的箭，也不認(rèn)識射箭的人。念及那張忽然塞到手里的紙條子，裘良不禁起了疑心，恐怕是匪徒內(nèi)杠、借自己當(dāng)了遮掩。

    中箭的委實(shí)就是方勇。昨日，方家二房的姨娘替方老夫人漿洗衣裳，發(fā)覺衣帶過于厚實(shí)了些，疑心里頭有東西，遂獻(xiàn)與二太太。二太太悄悄拆開一找，那衣帶里頭竟藏了半塊帕子！帕子上繡著青城山的地圖，圖上唯標(biāo)明了一處“圓明宮”。方勇得了此信，今天一大早親領(lǐng)著幾個(gè)心腹悄然到了青城山，可巧讓裘良逮住。這半塊帕子他也帶在身上，自然讓裘良搜了去。圓明宮一眾道士當(dāng)日便趕去了別處，蜀王的人占了此道觀，挖地三尺查找。

    次日，方勇的人垂頭喪氣回到營地，還帶了一個(gè)人。此人名叫呂三丈，乃青城山上一名樵夫。

    他本不是山上的人。舊年因侄兒死了想出家，道觀中的老道士都說他塵緣未了不肯收，他也不想回鄉(xiāng)，遂在山上住下來。方勇的人逃跑時(shí)，可巧遇上他挑著柴走在山路上。他喊道：“跟我走！”方勇剛中箭，他的人正如沒籠頭的馬一般，遂糊里糊涂跟著他走了。此樵極熟山路、臂力過人，帶著他們穿林淌溪，鉆過山洞爬過野藤，擺脫掉了裘良的追兵。

    呂三丈乃領(lǐng)著他們到了一處棚屋子烤了些野味，道：“我侄兒不過與人拌了幾句嘴，讓官府拿進(jìn)獄中，只兩日便沒了。我不是幫你們，不過瞧官府不順眼罷了。那些官兵來了好些日子，你們輕易跑不脫，晚上我送你們走。”眾人見他武藝高強(qiáng)，又救了自己等性命，遂拉他入伙。此人乃道，“哀莫大于心死。”

    有人勸道：“既是官府害了你侄兒，你把狗官宰了報(bào)仇豈不痛快？”

    呂三丈道：“那狗官與害死我侄兒的獄卒都已殺了。只是縱殺了他們，我侄兒還不是回不來？”

    那人又勸：“人死不能復(fù)生。令侄大仇已報(bào)，在天之靈也安了。呂大哥何苦還念念不忘？天下狗官豈止一個(gè)？還有別人家的侄兒遇害。”

    呂三丈眼神亮了亮，終搖頭道：“我在山上慣了。”

    這幾位皆是尋常士卒，心思單純。瞧呂三丈面上神情已是松動了，他們遂想著，如今方勇已死，回去必然是群龍無首。既有高人，瞧他身手見識比方勇還強(qiáng)些，白白放過豈不可惜？乃互視了幾眼。又一個(gè)道：“呂大哥說道長不許你出家，塵緣未了，豈非正應(yīng)在我們兄弟頭上？”

    “可不是么！”再一個(gè)道，“我們家小爺乃天人下界，三世修行道士，仙風(fēng)道骨好生不俗。呂大哥不如見見去？”

    呂三丈讓他們東一言西一語說了半日，仍猶豫不決。后夜深了，呂三丈領(lǐng)著他們走旮旯小路避開官兵下了山，還替他們偷了幾匹馬來，便欲拱手告別。有個(gè)兵士道：“呂大哥，我們還要走好些路方能到，恐怕不太平。送佛送到西，不如煩勞呂大哥送我們一程。”呂三丈笑道：“這是耍無賴不是？”幾個(gè)人往上一鬧，呂三丈推脫不得，竟答應(yīng)了。

    幾個(gè)人歡歡喜喜將他帶回營中，方老夫人大驚：“豈能隨意帶外人來！倘若他是朝廷細(xì)作可如何是好！”

    呂三丈聞言抱拳道：“在下并無歹意，不過是幾位兄弟相邀、盛情難卻罷了。既是當(dāng)家人不愿，這就告辭。”乃立下誓道，“在下倘若將爾等所在泄漏給官府，生生世世為武將，不死沙場、只死小人手。”

    方老夫人倒吸一口氣，半晌才說：“老身從未聽過如此毒誓。將軍百戰(zhàn)，馬革裹尸還；死于小人之手何等冤屈。呂壯士，老身信你了。”呂三丈抱拳告辭，轉(zhuǎn)身欲走。方老夫人忙親上前攔住他賠不是，呂三丈仍不肯留。

    方易飛才見此人便大驚：不就是那個(gè)錦衣衛(wèi)千戶劉全么？莫非方勇是他設(shè)計(jì)殺死的？因方勇拿著那半塊帕子去青城山之事沒告訴人，方家除去二房還不知道他做什么去的，方易飛腦中已轉(zhuǎn)了千萬個(gè)圈子猜不出經(jīng)過。遂也上前挽留呂三丈，懇切道：“君子救人于水火。我聽壯士之誓，想是行伍出身。如今我們獨(dú)少了可領(lǐng)兵之人。雖眼下艱難，來日必不會虧待將軍。”

    呂三丈看了她幾眼道：“這位小將軍便是幾位兄弟說的曾在道觀修行的小爺？”

    方易飛抱拳：“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