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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那日我聽陳主任與琮兒商議,琮兒說,并非人人都想要什么情啊愛的。我這老頭子想要個侄兒媳婦,大狗子想隨便娶個看著不嫌棄的老婆好耳根清凈,這個曾氏想過個安穩日子。旁的皆不要緊。再說,等他們成了親養了娃兒,誰還計較這些?一日夫妻還百日恩呢。” 賈環一想也對,那兩位皆不求恩愛,彼此有益就好。遂對著楊二伯說了半日恭喜的話,楊二伯喜氣洋洋的領著人轉頭回臺灣府去了。賈環北上趕往廬州。 這一日進了廬州城,見往來商旅很多,頗為欣慰。便尋了家順眼的客棧包個小院子住了,獨自一人袖手去包公祠逛了逛。到了中午,見包公祠旁有個雅致的小酒樓,乃上到二樓僻靜之處挑了張靠窗的小桌子一人坐著,點了幾樣小菜并一壺酒。過了會子,店小二過來上酒菜,賈環自稱家中是商賈,派他出來四處查看,向店小二打聽廬州這兩年如何。那店小二說,廬州舊年便免除鹽課、開賣鹽引,引來了許多鹽商,眨眼便富庶了許多。賈環不禁點頭,欣慰道:“這個小廬王倒是不錯。”店小二聽他這口氣難免多留神了些,偷偷打量了他會子。 這酒樓不大,桌子挨的近。隔壁桌有個五十來歲讀書人模樣的酒客也在自斟自飲,聽見了,便說:“依這位公子看,你是贊成廬王的?” “自然贊成。”賈環道,“眼見廬州繁盛了不是?可見廬王此策極好。” 那酒客道:“不過是偷jian耍滑罷了。” 賈環笑道:“這不叫偷jian耍滑,叫……嗯,我想會兒叫什么。”他側頭想了想道,“叫第二個吃螃蟹,也可以叫做敢為人后,是極難得的。” 酒客不禁起了興致,道:“公子如不嫌棄,過來與老夫拼一桌如何?” 賈環本是個隨和性子,拱手道:“那就叨擾了。”遂喊店小二將他的酒菜都挪到那酒客桌上去。 二人對飲了一盞,酒客問道:“公子方才說的什么吃螃蟹,老夫沒聽說過,可愿意講明白些?” 賈環笑道:“不過是個故事罷了。曾聽人說,古人看螃蟹長得兇煞并有硬殼,不敢吃;后有好奇兼好吃者先捕而烹之,驚為美味。紹興有位姓周的先生曾撰文贊第一個吃螃蟹之人為勇士,敢為天下先。”他乃吃了口小菜,贊道,“莫看這店子小,廚子手藝倒好。” 酒客說:“我最愛他們家的紅酥鯽魚,方才已點了,回頭上來公子也嘗嘗。” 賈環連連拱手:“多謝先生。”遂接著說,“免除鹽課,本是平安州最先的,高歷大人乃是此事上頭‘第一個吃螃蟹之人’。這等事前所未有,沒人知道是好是壞,觀望者有之、等著瞧熱鬧笑話者有之。而平安州免除鹽課之后眼見著是越來越繁盛了。廬王小小年歲,見旁人有了好策就敢跟著他做,以小子看來有勇有謀、亦穩亦動,極是難得。” 酒客道:“只是如此一來,偌大一筆的鹽稅便沒了。那些官老爺哪里忍得了錢少?過不了多長時日必得從別處加稅來補的。” 賈環擺手道:“老先生,說反了。小子敢斷言,這廬州官家的稅錢非但沒少,必是多了。”乃笑道,“官家收稅與尋常商人做買賣亦有相通之處。高歷與廬王免了鹽課,實在是薄利多銷之策。先生想一想便明白了。” 那酒客思忖片刻,猛然一拍桌子:“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賈環笑道:“可是薄利多銷不是?” 酒客旋即皺眉道:“北邊的鹽商都去平安州、南邊的鹽商都來廬州,別處的生意豈非淡了,日久天長可會惹惱旁的王爺?廬州極小。” 賈環道:“旁的王爺不便因為這么點子小事就尋廬王的不是,總歸廬王年幼。再說,頭一個是平安州,廬王不過是學他的,要動也先平安州;平安州可不是好惹的。這兩位想到了免除鹽課,別的王爺必有別法,如左近的吳王便在大興紡紗機。各家皆有所長豈不好?民富則王富,王富則國富。天下雖分,仍為太平盛世,豈不快哉。” 酒客想了想方點頭道:“公子言之有理。廬王來了這兩年,廬州日子倒是比從前好過了些。” 賈環道:“這就是了。尋常百姓最實在,能讓大伙兒過好日子的王爺就是好王爺,管他年歲大小。” 可巧這會子紅酥鯽魚端上來了。賈環嘗了大贊,連說當世無雙!他二人便不再議論正經事,一壁吃酒菜一壁敞開來閑聊。直至吃完了,二人各自結賬,拱手而去,并未通名報姓。賈環特賞了做紅酥鯽魚的廚子十兩銀子。 次日,賈環依然在城中閑逛。他倒不是想體察民情,只是一則想不出合適的法子求見建安公主,二則也不知道見了人家說什么好。什么“我的錢都歸你管”這種話賈敘那老臉皮也是繞著圈子暗示的,他一個少年郎愈發說不出口。到了中午,想起紅酥鯽魚來,便跑去昨日那個小酒樓再點了一盤。昨日因是人家的魚,他不好意思多吃。今兒沒人分,賈環自己吃了個痛快。 他遂又在廬州逛了幾日。到了第五天頭上,賈環又去吃魚,有個三十多歲的先生笑容可掬過來問他可否拼在一處吃酒。 賈環四面瞧了一眼,莫名道:“這會子還早,空桌子不少呢。先生何故想與晚生拼桌?” 那先生作了個揖:“趙先生,前幾日與趙先生同桌的那位正是在下之父。” “哦,那位老先生。”賈環仍莫名不已,“多謝他薦了這店里的紅酥鯽魚。”旋即側目瞧了瞧他,“我并不曾與令尊通名姓的,先生怎知我姓趙?” 那先生又作了個揖:“還望先生休怪,聽在下詳談。”賈環沒法子,只得讓他坐下了。 原來此人姓范名誠,乃是廬王幕僚。那日他爹老范與賈環吃了頓飯,回去將此事隨口說給了范誠聽。范誠立時覺得此子有才且對廬王有善意,過來詢問這酒樓的店小二,知道他喜愛這家的紅酥鯽魚,便等在店里。次日果然等到了賈環,乃尾隨他回了客棧,才知道他叫趙三。后頭幾日暗暗使人跟著他在廬州四處閑逛,以為他有心擇主、來廬州查訪。 賈環聞言啞然,含笑道:“晚生連個秀才都還沒考呢。” 范誠道:“當今之世,誰還管他秀才舉人!我們王爺唯才是舉。” 賈環道:“他才幾歲?不過是個孩子。” 范誠道:“吾主年歲雖小,聰慧過人,免除鹽課之事便是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