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司徒磐緩緩點頭：“算計得倒是不錯?！庇謫柕?，“蘇家丫頭的女先生是何時換的？”

    秦三姑道：“舊年臘月，先前的女先生因母親病重辭去，薦了如今這一位，那會子便已定下了?！鳖D了片刻又道，“他們殺那紈绔用的是下藥；今兒欲殺大夫乃是亂中下暗器，可見他們手中沒什么實在的武功高手，不然用不著雇那群市井無賴。沒人知道二殿下會在南邊胡來，也沒人知道他會去城外?！?/br>
    司徒磐又哼一聲。

    “他們倘若有心暗害二殿下栽給琮兒，須得早早的得在二殿下四周布置人手。故此，府內(nèi)并二殿下身邊的人須得查查?！?/br>
    馮紫英瞧著她道：“還有么？”

    “大略只想到了這些?！?/br>
    馮紫英含笑道：“你差了我一著。他們?nèi)粼诙钕律磉吢窳巳耸?，必是跟著去了城外，并不在府?nèi)?！彼熨u了個關(guān)子，悠悠的飲了半盞茶，方說，“莫忘了，女先生在蘇姑娘跟前賣弄曲子是年后的事，二殿下已去城外了。他們埋的人若在府內(nèi)，顯見無法下手，定會更改計劃、先命那女先生按兵不動。”

    秦三姑點頭道：“委實如此，這一節(jié)我沒想到?！?/br>
    馮紫英得意道：“他們唯獨不知道曲子竟是怡紅院出來的。虧得那歌姬一時私心，不然倒是不好對付?？梢娞炀W(wǎng)恢恢疏而不漏?！蹦讼蛩就脚捅?，“王爺，臣請細查二殿下帶去城外的人。”

    司徒磐這會子心情暢快，含笑道：“虧得有了二卿。”

    秦三姑搶著說：“馮大人公務繁忙，我去查?！瘪T紫英乃問何故，她道，“倒沒別的緣故，我想先查出來，不給神盾局賺環(huán)兒另外那一半的銀錢罷了?！?/br>
    司徒磐笑道：“倒是歪打正著將你那個伙計查了出來，也算他們有些本事?！?/br>
    秦三姑哼道：“若非劉公公死了，他們也未必查的出來?！庇謬@道，“那事兒，知不知道也無礙。橫豎他如今已沒了上司，成了一枚廢子，沒什么用了?！?/br>
    眾人默然片刻，司徒磐搖頭道：“老二若不是將旁人所作的曲子占為己有，哪有這事?！庇謫?，“蘇丫頭那個女先生？”

    秦三姑道：“環(huán)兒問過蘇姑娘，兩個女先生乃是故友，且新的這一位亦在大戶人家教琴多年。只怕是被人哄了。既已驚動他們，倒是可以拿來審審了?！?/br>
    司徒磐“嗯”了一聲。因想著秦三姑仿佛有意同神盾局較勁兒，便成全她一回，讓她去城外見司徒岧；并命馮紫英去審那女先生。

    秦三姑站起來興致盎然的要跑，恰在此時，有馮紫英的手下進來回道，蘇澄那教琴的女先生方才乘馬車去蘇家上課，半道上驚馬而死。司徒磐冷笑一聲：“倒是與四年前那琴娘死的一模一樣。”

    馮紫英忙道：“這是要開始滅口了，城外的人須得快些拿住?！?/br>
    司徒磐立命人快快去城外關(guān)司徒岧的院子，將他從府中帶去的人不論男女老少一并抓來細審，又命多派些人馬加強那頭的戒備。

    另一頭，賈環(huán)得知女先生死了，趕忙跑去小花枝巷問賈敘可有什么消息沒有。

    賈敘與施黎正對著下棋，見他來了擺手道：“且等會子。”

    賈環(huán)無奈，在旁傻愣的等著，口里嘀咕：“虧的我耐得住性子。若是琮兒，非把你們這棋局攪了不可。”

    賈敘淡然道：“嗯，還是環(huán)兒性子好?！苯又缕?。

    賈環(huán)悻悻的道：“夸得一點誠意都沒有?！辟Z敘只作沒聽見。

    結(jié)結(jié)實實等他二人下完了，賈敘將棋子一擲，才說：“那女先生并不知道司徒岧在蘇家外頭彈了四年的琴。她從前也是殷實人家的女兒，因家道中落，定親之人悔婚，后來便高不成低不就。她父親死后，因為她琴彈的好，為了養(yǎng)家糊口，做了教琴的女先生。仍是在舊年秋天，因亡父忌日，她去燒紙時偶聽有人奏琴，便是那首流光飛舞?！?/br>
    賈環(huán)道：“奏琴的想必不是司徒岧。”

    賈敘道：“奏琴的是位四十余歲的先生，儒雅不凡、新近喪妻。那曲子便是奏給他亡妻聽的?！?/br>
    賈環(huán)撇嘴道：“這男人簡直是替她量身定做的?！?/br>
    賈敘點頭道：“那位齊先生遂與她勾搭上了，時常在偏僻之處相會。一來二去，齊先生漸漸有了娶她為妻的心思?！?/br>
    賈環(huán)哼道：“老婆剛死就勾搭上旁的女人，這齊先生能是什么好東西？”

    賈敘笑道：“她都二十六了，得了這么個男人已是做夢都想不到的，哪里還顧得上旁的？反倒是那齊先生說他是讀書人、又與亡妻情深，須得守一年的‘妻孝’。女先生自然沒什么好說的。因齊先生自身亦貧寒，她遂依舊出門教琴掙錢。”

    賈環(huán)眨眨眼：“那她奏流光飛舞給澄兒聽只是隨手為之？”

    賈敘搖頭道：“非也。自打入了舊年臘月齊先生便再沒露面，女先生十分焦急。偏這會子有個齊先生的朋友忽然到他們常常相會之所去尋她，說齊先生亡妻家里察覺了他二人之事，大怒，已把他抓走關(guān)起來了。女先生遂趕往五城兵馬司報案。這等破事他們哪里會管？況且也沒頭沒腦、連個名姓住處都沒有，人家怎么破案？遂罵了一頓將她打發(fā)走了。女先生實在尋齊先生并他亡妻家不著，急的了不得，可巧那朋友又來了。說是齊先生做的曲子好，他亡妻之弟聽了想奪為自有，預備開春之后在一個什么要緊的游園花會上彈給貴人聽。女先生無計可施，急的團團轉(zhuǎn)。那朋友便給她出了一計。讓她將那曲子奏給蘇姑娘聽，又拿外頭有趣的事兒勾她。待到那小舅子奏琴給貴人的那一日，誘蘇姑娘跟她一并溜出門去逛花會，當場揭穿那小舅子，并求貴人救出齊先生?！?/br>
    賈環(huán)聞言怔了半日：“那……她就答應了？”

    賈敘道：“答應了。”

    “好蠢！”

    賈敘道：“這女子顯見是精心挑的，在許多教琴的女先生里頭挑一個蠢的并不難?！?/br>
    賈環(huán)想了想：“那幕后之人玩這個是為了什么？將澄兒誘出門去？”

    賈敘道：“蘇姑娘若是個傻的，誘出門去將事情鬧大自然更好。若是個機靈的豈能不告訴你？但凡能惹得你起疑心、去查那曲子，人家自有法子讓你知道曲子就是司徒岧奏的那首。”

    “知道了又怎樣?！辟Z環(huán)皺眉道，“馮大哥不是早知道了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