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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哭就頭疼,乃轉身訕訕的向賈母道:“老祖宗,外頭那些跟著寶玉哥哥的人,其實挺無辜的。快過年了,饒了他們吧。”忽然發現賈母雙目放光,瞧著自己如見了寶一般,不禁打了個寒戰。 賈母伸手抓了他的手,含淚道:“琮哥兒,你是個好孩子……” 賈環在旁悄悄做了個手勢,幸而旁人看不懂,乃是他們幾個示意雞皮疙瘩掉一地之意。賈琮卻沒掉雞皮疙瘩。他深知賈母這話絕非哄他的,乃是發自肺腑。賈母眼中對寶玉好的就是好孩子。因輕聲嘆道:“寶玉哥哥這性子……還是指望翰林院吧。旁的,只怕讓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呢。” 賈母愈發將他的手捏的緊了。 賈琮的手有點疼,忙尋個借口低聲道:“我還有幾句話同他說。”賈母垂淚點點頭,將他的手放了。 賈琮扭頭瞧了寶玉一眼,嘆道:“世人皆污你獨凈是不可能的。玉石入淤泥一樣污濁遍體,只是來日遇得清水,滌凈后依然如故;花木入淤泥則與之同腐。愿寶玉哥哥人如其名。”遂輕施一禮,趕緊腳底下抹油跑了。到了外頭狠狠喘了幾口氣,“裝十三太辛苦了。” 過了會子,鴛鴦出來向跪著的眾人道:“幸而寶二爺琮三爺替你們求情,老祖宗說你們也是沒法子,只是來日若還有這等事,務必將二爺攔著。起來吧。”茗煙等人忙叩謝了半日。一時王熙鳳又安排人明日往南安王府送去一份厚禮,替寶玉賠不是。 賈琮回到梨香院卻是十分頭疼,將此事與龔鯤說了一遍。 龔鯤那臉色唯有一個后世詞語可形容:臥槽!半日才說:“那寶二爺,當真是環三爺的哥哥么?” 賈琮嘆道:“只有一半血是相同的。他娘還是王子騰的妹子呢,環哥哥那姨娘是個什么傻女人?故此遺傳不能決定一切啊。寶玉哥哥是情感動物,情感一涌上來,就控制不住自己了。身份也忘了、規矩也忘了……其實他這般小兒,霍煊本不用搭理他的。還是當日我把他得罪了,大概尋三姑jiejie又尋不著,正一肚子火呢,寶玉哥哥恰撞他槍口上、遷怒了。說到底大約是我惹的禍。我只擔心又遷怒到大jiejie頭上去。” 龔鯤思忖了會子道:“世人皆知寶二爺是史太君的心尖子,想來既然他都已朝寶二爺發怒了,也不會再給榮國府沒臉的。” 賈琮想了想:“怎么還是不放心呢?” 龔鯤瞧了他幾眼,長嘆一聲:“罷了,我替你探探去。” 賈琮嘻嘻一笑,拱手道:“多謝多謝!早去早回啊!” 入夜,龔鯤果然換了夜行衣溜往南安王府探去,直至近天亮才回來。因搖醒了賈琮:“三爺,幸而我今兒去了。大姑娘險些沒了!” 這會子賈琮還迷迷瞪瞪的,問言登時醒了:“什么!” 龔鯤還穿著夜行衣,坐在炕上搖了搖頭,道:“我去的時候只見大姑娘一個人跪在院子里,幸而今晚上不曾下雪。只是這般天氣,若跪上一夜必活活凍死的。” 嚇得賈琮好懸沒蹦起來:“什么!” 龔鯤苦笑道:“咱們太想當然了。咱們以為老太君疼孫子盡人皆知,也不過諸位老太太、太太、奶奶們知道罷了。南安王爺是個武人,從未聽過‘賈寶玉’之名。自打璉二爺升了官兒……且不論實職虛職,總是壓過政老爺的。故此有些外人眼中二房早已沒了地位。” 賈琮忙說:“就為了這個我爹才許他依然住著榮禧堂的,怎么外人沒以為咱們兩房還在斗么?” 龔鯤道:“圣人那頭,因你時常去尋馮紫英胡扯,怕是信了。只是許多旁人不這么瞧的。人不一樣,想法自然不同。” 賈琮撇了撇嘴:“那大jiejie是怎么回事?” 龔鯤道:“我去的時候,大姑娘那院門鎖了,她人跪在外頭院子里,唯有兩個小丫鬟窩在屋中垂淚。我悄然打昏了她兩個,再去瞧大姑娘,已是昏死過去了。”他因向賈琮尷尬道,“事出無奈,顧不得男女大防,是我將大姑娘挪進屋里的。” 賈琮擺手道:“狗屁男女大防!還有什么能比命要緊?多虧你救了大jiejie,我都不知如何謝你呢。” 龔鯤微微一笑,接著說:“我去外頭尋了些熱水,又想著,算算時間只怕大姑娘是沒吃晚飯的,又取了些點心。” 賈琮笑道:“你說偷也沒人笑話你。” 龔鯤不禁笑了:“我送了他們幾個銅錢算是買的。” 賈琮大笑。 “后來……替大姑娘喂了些水……” 賈琮翻了個大白眼子:“你直白些吧!吞吞吐吐的好煩人啊。我才都說了么,男女大防是個狗屁,為了救人還有什么好廢話的。又不會逼你娶她。” 龔鯤無奈道:“竟不知道誰教了你這些與世人不同的念頭……罷了,橫豎我將大姑娘弄醒了,她雖嚇了一跳,還算膽大的。我告訴她,那日投給她琮三爺紙團子的便是我,聽聞今日出了事,特奉命來瞧瞧。她那會子還說不出話來,只點了點頭。后又就著熱水吃了些點心,緩了足有大半個時辰才能開口。原來那南安王妃還是頗為防著她的,她起初根本不知道寶二爺來過,那會子沒人給她送過信兒。南安王爺今日回府過年,她因不欲爭寵,只淡然行了禮。誰知南安王爺一聽是榮國府的便神色不好了。” 賈琮道:“我相助三姑jiejie逃跑之事,他還記恨呢。” 龔鯤點頭道:“想來是的。幸而王妃替她說了幾句好話,不多時她便辭出來回自己院子了。后來……王爺忽然闖進來,莫名罵了她一頓,命她跪在院中反思。倒是王妃使了個人告訴她,寶二爺方才在門口惹惱了王爺,現已讓家人送回去了。王妃知她遭了無妄之災,讓她放心,王妃必使人去求情。她倒是沒撒謊,我潛出去聽了些他們府里閑人的話,委實求過幾回情了,只是王爺不肯。王妃院子里那兩個守夜女人傳的閑言碎語乃是這般的。王妃說,莫要與榮國府交惡,你今兒已經踢傷他們家一個孫子了。霍煊竟說,不過是二房的,他們二房早已不算個什么。王妃道,那個聽聞就是賈寶玉呢。王爺問,賈寶玉是誰?我只知道有個賈璉,竟比賈政的官兒還大些。還有個小的叫賈琮。” 賈琮嘆道:“我說呢,何至于這般不給老祖宗面子。合著那貨什么都不知道。” 龔鯤笑道:“文武本是兩班人馬,男子又多半無意這些后院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