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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瞎的,走也走不遠,需要人照料,他便閑來無事就叼些好吃的去看他,時間久了,兄弟兩個相依為命,日子過得還算平靜。直到他漸漸長大,也知情事的滋味,與山野間一只母狐相戀。相逢的那個春季月圓花好,而所有的血腥與仇恨,似乎都是從那一年山谷中蔓延的清淡的花香開始的。厄運總是喜歡以誘人的方式在前路布下陷阱,越是亂花漸欲迷人眼,越是叢生著危險的陷阱,一腳踏入,萬劫不復。那只母狐的毛色不純,白色里面摻著點雜毛,名字也不曾有,因總是喜歡去喝清晨樹葉間的露水,驚蟄翻了人的詩集,給她起了個名叫采露。采露不夠聰明,但是本性善良,時常在山野間追著蝴蝶跑,可她修為不夠,既不能化形,也不能騰云,末了,總是只能仰著頭看那蝴蝶翩躚而去,發好一陣子呆。驚蟄時常告訴她,不要往山外跑,一旦出了這山野,外面便是布滿了獵人的陷阱,若是被人抓了去,要被殺死的。那時節狐皮貴的很,因為曾有獵人在這山里抓到過一只大狐貍,毛皮足足有正常狐貍數倍大小,因而有不少獵戶在這附近駐扎,但是也知道深山里有些厲害妖怪,不敢走得太近。須知妖最開始修煉的時候,并不會什么法術,也只能讓自己不死,只是壽命比普通獸類更長而已,比起人的刀劍與毒|藥,依舊是要弱得太多。采露對驚蟄說,若是有朝一日他們也得以修成人形,那也要學人海誓山盟,永不離棄。驚蟄便許她明媒正娶,結為夫妻,成親的時候,要這山谷里所有的走獸飛禽都來見證。那個春天,各色的花束開遍了山谷,將整個山頭都染作錦羅。可是,春天很快就過去了,夏日也一閃而過,如同天邊的飛鳥,只留下了片飄零的羽翼。一旦秋天過去,冬天很快就要來了。對在山下駐扎的獵戶來說,這不是一件好事,因為他們都是為了狐貍的毛皮而來,本來在這里駐扎半年想要撿塊寶貝回去獲利,卻一無所獲,一旦到了冬天就將大雪封山,住下去都困難,別說抓什么野獸了。獵戶們出入更加頻繁,驚蟄也越發擔心起來。采露總是跑得太遠,這讓他很不安。驚蟄對采露說:“這些獵戶無利不起早,如果抓不到大獵物肯定不會離開;若是抓到了大獵物,明年便會有更多的獵戶來,我們遲早要遭殃,不如我趁他們都去打獵的時候,去他們家里抓幾個零落在家的孩子,久而久之這邊就會傳開山里有吃人的妖怪,就都不會來了。”采露不忍心,對他說:“若是有一日我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怎么忍心看他們被人抓去呢?獵人雖然壞的很,但是孩子總是無辜的。”驚蟄說:“我也不想對那些小的下手,可是獵戶們都帶著刀劍,你我現在修為尚淺,打一兩個尚可,他們成群結隊地活動,如何能偷襲得手呢?”采露依偎在他身邊,說:“那我們躲遠一點,就好了。”驚蟄依舊是擔心:“我還是叼幾個孩子來罷,就給當你補身子的了。”采露生氣地說:“可是你這樣做,和那些吃小狐貍的獵戶又有什么區別呢?”驚蟄只能不再提起這件事,雖然這件事就像是他心頭的一根刺,揮之不去。他和采露商議后的第二日,采露就消失了。驚蟄起初只以為她在和自己鬧脾氣,便去他們常一起相會的地方尋她,可是找了又找,找不到她的影子。他擔心采露是被獵戶抓去了,可是他去看了那些陷阱,發現最近獵戶的陷阱里什么也沒捕到,放心也不是,擔心也不是,四處找了好幾天。直到最后一天,他聽小溪里的一只鯉魚說,前幾日那獵戶的孩子在這溪水里大鬧,因水流湍急,被沖下了山澗去,在山澗下的深潭里險些淹死,被采露救了上來。采露見他發燒得太厲害,便趁著夜深,把他叼回山下的村落里去,想這樣他能得救。驚蟄預感不好,便不顧一路叢生的荊棘,跌跌撞撞沖下山去,在深夜沖進那獵戶家里一戶一戶地尋找,也不顧他們拿著火把和刀戟,直到找到了其中一戶獵戶家里懸掛的嶄新的白色毛皮。那骨與rou早已在火里燒成了灰燼,不是被人屯咽下肚便是被丟進了陰溝,只那血漬干涸的毛皮掛在外面,準備風干了以后賣上一個好價錢。戀人熟悉的氣味在初秋微涼的風里蔓延,他試圖抱住那身熟悉的皮毛,卻只觸到了死亡冰冷的氣息。她做錯了什么嗎?沒有。她只想救那個溺水的孩子。他們本就是山野間的走獸,對善惡,哪有什么分明的界限。驚蟄修煉了多年,法術并不是不會,只是用起來不夠嫻熟。他將采露的毛皮抱在懷里,看著那些在慘淡月色下驚嘆著圍過來的人們,那一瞬間憤恨充斥了胸膛,絕望的恨從心底叢生,像毒液一般在血液里彌漫。他耗盡力氣,用法術困住了整個村子所有的人,把他們拖入恐怖的幻境之中去。人本就弱點滿身,貪念,欲念,恐懼,喜愛……太多太多。在極度的幻覺之中,驚恐的人們自相殘殺,而驚蟄抱緊了采露的毛皮,如同擁抱戀人一般擁抱著她死去的尸體,然后燒起一把大火,離開了村子,站在山坡上,看著整個村子的人在火光里跳舞,大笑,殺戮。最后只留下一片灰燼。為了找到采露的魂魄,驚蟄在路上截問鬼魂,跟著亡靈一路來到地府,看著來往生死兩界的魂魄浩浩蕩蕩渡過忘川水,踏上奈何橋,向那鬼城而去。可是驚蟄雖然是妖怪,但是到底未死絕,看守醴都的鬼差不讓他進去,任由他如何懇求也無濟于事。鬼差對他說:“生死兩相隔,陰陽分兩地,我勸你還是會你的陽世去,人死萬事空,沒準她早不記得你了。”驚蟄說:“不可能的,我們發了誓,要永不分離的。”鬼差冷笑:“你們生前發的誓有什么用呀?就算你們在神佛前頭起誓,也要問今生來世呢!”沒辦法,驚蟄只能再施展法術,入了死人的夢境之中去。他之前在那村子里耗了太多法術,一旦在鬼城法術耗盡,他便會落得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可是他不甘心,他冒著灰飛煙滅的險混進了鬼城,跑上了奈何橋,正遇到采露的魂魄要渡河,連忙抓住她,險些喜極而泣。驚蟄對她說,來世不管她投生到天涯海角,變成什么模樣他也去找她。采露的魂魄已經喝下了孟婆湯,前世的記憶,如同風一般一點點散去了,她也只是依稀記得驚蟄的影子,昔日里的濃情蜜意早已化作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