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道：“就在南海藏寶閣里?！?/br>
我想教育他，又怕他嫌我煩，只能說：“雖然犯了一次戒，但以后不能再偷拿別人的東西了，你愿意改過，這件事我絕不責(zé)怪你……”

惠岸原本托著腮蹲在荷花池邊兒上，聽到這句話忽然站起身來，說：“我沒偷。我問了那靈吉的，他也答應(yīng)了?！?/br>
我說：“瞎說，那靈吉五百年前就睡著了，你怎么問的？他又是怎么答應(yīng)的？”

惠岸想和我爭辯，半晌，也只是小聲咕噥一句：“睡著了也能問，反正他是答應(yīng)了?！?/br>
……你莫不是趁他睡得熟，問他：靈吉，你這看家的寶貝我拿去玩啦，你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啊？

然后你覺得他也跟我一樣，你在哪個旮旯角里自顧自說了，以為我們知道了，也沒反駁你，你就當(dāng)成答應(yīng)了？

……你這思路也是很霸道了??！

我說：“不問自取就是盜，以后不要做這種事了，我也不是怪你，只是告訴你而已。是我做師父的沒說清楚，以后不要做了?！?/br>
我以為我這么說，已經(jīng)很和善了，然而惠岸還是一動不動地盯著我，想說什么，又不說。他那怪脾氣，自己決定不說的東西，就是死也不肯說的。

我們就這么大眼瞪小眼僵了半晌，他忽然說道：“要是照師父你這種邏輯的話，那我殺戒也犯了，色戒也犯了，你罰我吧?！?/br>
……？？？

我原本以為他偷個東西對我打擊就很大了，然而我還沒能緩過神來，他就說他還犯了殺戒色戒？

什么時候的事兒?。?！

我驚愕地問他：“你說你犯了什么戒？”

惠岸一動不動看著我，一字一句道：“殺戒，色戒，貪戒，能犯的都犯全了，既然如此，師父你不如也把我罰下界去做妖怪？”

我捂著小心臟，差點(diǎn)沒昏過去，扶著一棵樹道：“沒事，沒事，你先說殺了誰，師父幫你把尸體藏起來再說……”

惠岸：“……”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他是我徒弟，沒教好是我的錯，有什么責(zé)罰我替他擔(dān)著——我敢保證，西天也好，天庭也好，偏心的絕對不止我一個，再說他雖然在我西天做事，但是到底是天庭的人，要知道他們那邊的法律是：玉帝高興了屠了城也沒錯，玉帝不高興，喝口涼水都是錯的。

我扶著樹干好不容易站穩(wěn)了，對他說道：“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只要你師父我還活著，誰也別想把你趕下界去做妖怪。但是這件事我們必須談清楚，我們必須現(xiàn)在就談清楚，我必須得把你這怪性子給扳回來——”

我還沒等到他開口，忽然渾身一陣驟冷，仿佛跌下九重天去，然后我耳邊一陣嗡鳴，就聽見那小和尚哭道：“觀音jiejie，你快來救我??！妖怪馬上就要吃了我了！”

……那你給他吃了吧！

然而，那聲音如同警鈴一般響個不停，震得我渾身難受：“觀音jiejie，我要死了！”

……那你還是快死了吧！你死了就沒人煩我了！

我真是上輩子欠了這個金蟬子的債，讓他這輩子這么煩我，以前他還在西天的時候，好歹雨露均沾，那份煩人勁兒看見誰都煩，現(xiàn)在可好，單單記得我一個，就煩我一個，真是沒完沒了。

那我能怎么辦，真的看著他死了嗎？

不，我也就心里罵他兩句，順便咒他早點(diǎn)死而已。該去救他的時候，還是得丟下一切去救他。

我只能對惠岸說：“你先在這兒呆著，我去把孫悟空他師父那檔子破事解決了就回來。你老老實(shí)實(shí)在南海呆著哪兒都不許去，知道了嗎？”

惠岸也不說話，就又慢悠悠蹲回那蓮花池子邊兒上去了，手里拿著一根棍子，扒拉著池子里面的蓮花葉子玩。

我說：“我馬上就回來，你在這里等我，等我救了唐僧回來以后，我們再把所有問題都說清楚?！?/br>
有時候，我覺得可知過去未來，于我而言，像是一個詛咒。有時候我希望自己不知道，可是到了事情發(fā)生的時候，我又希望自己知道，即使我明知道一旦知曉了結(jié)局，就再也無法將其改變了。

所以我時常自欺欺人，對那注定的命運(yùn)，不去看，不去聽，以為可以就此逃過因果循環(huán)。

可是對于那一天的事情，我時常會后悔，我總會想：若是我那時便知道惠岸從此便要消失不見，我自然不會去管那玄奘的死活，反正他這種嘴碎的，通常命都很大。

可是我習(xí)慣了，習(xí)慣了我那徒兒會在南海幾百年如一日地等著我，我不知道他從什么時候變了，不再是那個笑著跳著跟在我身后的小孩子了，有什么東西改變了他，就如同當(dāng)初也有什么東西改變了我，而我這個當(dāng)師父的，對此卻不甚明了。

我一直隱隱知道他在對什么失望著，對他的父親，或者是他長大的那個環(huán)境，再或者，是西天諸佛，甚至是我。

可是我不知道，惠岸除了南?；蚴翘焱?，還有什么地方可去，所以我總覺得小孩子長大，失望也是難免的，畢竟世界就是這樣，人也好，神也罷，說白了到哪里都是一灘爛泥，這世界爛透了，誰不曾滿腔熱血地來到世上，卻又無比失望離開，剩下一灘涼血，慢慢腐爛在泥土里。

從那時起我告訴他要乖乖在南海等我起，我足足三年，再也沒見過我那個時常暗地里念叨著要把他趕出師門的徒弟。

但是那時的我對此一無所知，只是急忙忙去藏寶閣拿了定風(fēng)珠和飛龍寶杖，又急忙忙趕回小須彌山，我還沒來得及進(jìn)山莊，就聽見里面?zhèn)鱽硪魂囙枥锱纠菜に闁|西的聲音，心知不好，趕緊往里走。

只聽見孫悟空一聲吼：“你這菩薩，如來讓你羈押那怪物，你卻玩忽職守，在這山里睡覺呢！我看你是縱怪吃人，如今不想救我?guī)煾?！什么西天取?jīng)，全是騙人的！”

這潑猴兒，一個看不住又鬧事。

也難怪，那靈吉也不認(rèn)識他，沒準(zhǔn)看不起他原先是妖精出身，說了什么難聽話為難他。那潑猴哪里是受得住氣的主，八成被靈吉嗆了兩句，也不高興了。

“好你個靈吉！若是今天你拿不出那壓制妖怪的寶物來，我就打碎你這山莊，把你的徒弟、童子、看門人，一個個抓去給我?guī)煾概阍?！?/br>
第24章我把蟠桃會睡過頭了？

我急忙趕到孫悟空面前，一把攔下了他那要打人的棒子，著急地問道：“怎么回事？”

孫悟空一伸手，指著靈吉怒道：“他說他夢見惠岸行者拿去了，讓我去找惠岸行者要呢！我以前是見了不少推脫責(zé)任的神仙，但是像他這般用這種荒唐的理由推脫的，絕對是第一個！我還從未見過如此不要臉皮的神仙！”

“我老孫是出身不正，他看不起我可以，但凡我活著一日，誰也別想栽贓觀音菩薩的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