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5
頭靠窗的位子, 天鵝絨鋪就的桌布上一杯暖熱咖啡,少女單手托腮, 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 老板平日不喜歡與客人太多接觸,嫌麻煩怕招惹是非, 這時卻忍不住走上前。 “小姐, 外頭的人是否擋著你看風景了?需要我趕他們走嗎?” 少女回眸看他, 干凈的臉蛋白璧無瑕,兩彎細細的淡眉仿若籠了層霧,不笑時如隔遠山蹙若西子, 笑起時嬌柔純凈,美得令人屏息。 十五六歲的年紀, 介于少女與女人的界限,天真稚氣與嫵媚妖嬈轉換自如,乍見時像一朵潔白的丁香花, 再看時卻燦若一株嫣紅玫瑰,帶著刺的那種。 她的聲音細細柔柔,“不必,看他們躲雨, 也是一種風景。” 老板點點頭,禁不住往少女身上多打量幾眼。 少女穿得樸素,一身湖綠竹布及腰短襖過膝裙,七寸倒大袖下一雙白白瘦瘦的手,保養極好,仿佛新生嬰兒那般嬌嫩。雖然衣著簡單,但一看就是矜貴人家出來的千金。 少女問:“老板,今日陸軍署的專車過去了嗎?” 老板道:“還沒,就快了。” 新來的督軍排場大,聽說是南京那位元帥的四兒子,今年剛過二十五就坐上了陸軍署總座指揮的位子,到底是本家勢力強勁,剛來就鎮住了下面一眾牛鬼蛇神。 頤州是葉家老家,別處比不得,連出行防范都比旁處松懈,這家店往前幾里就是葉公館,雖是劃出來的一片禁區,但未設關卡,只是兩排士兵輪流看班,到底沒太過分擾民。 老板見她杯底已空,殷勤地準備為其免費續杯,少女莞爾一笑,婉拒他的好意,丟下一個銀元,不等找零,緩步離去。 廊外躲雨的人見屋里出來個女學生,撐開一把油紙傘,傘微微抬起,露出張水靈的臉,柔美青澀,眉眼間溢滿年輕的純真。眾人一愣,驚嘆真是個美人胚子。 路上頂雨而行的人沒幾個,方才的微雨早已化成狂風暴雨,蒙蒙地豎起雨織成的霧,這樣的天氣趕路,無異于蜉蝣在水里蕩圈,未尋著方向就已被拍落。 少女撐傘往雨中一站,悠悠地前行,與旁邊匆忙行進的路人不同,她似乎很享受這一場大雨傾盆。 通靈玉不太滿意自己的新身份,它飄進南姒的耳旁問:“主人,這次為何不讓我化成活物?” 南姒低頭摸了摸腕間的玉鐲,“你做活物時吃太多,我怕養不起你,這次化作玉鐲,我成天貼著你不也很好嗎?” 通靈玉怏怏地縮回玉鐲里。 雨飄進來,打濕腦后兩條黑辮子,南姒繼續前進。 通靈玉重新翻開這次的任務,仿佛發現什么興奮的東西,道:“主人,這次你要扮作純情女學生咧,能行嗎?” 在它的腦海里,南姒完全跟純情二字搭不上邊。 南姒撥開額前微卷的留海,“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只要任務達成不就行了嗎。” 她翻看起這次的宿主記憶。 身體的主人叫宋幼秾,父親原是清末的道臺,后為生計所迫,做過教書先生,母親是官宦家的小姐,戰亂與家人失去聯系,夫妻倆膝下就只這么一個女兒,雖不太富裕,但也無太大煩惱,一家人其樂融融,倒也過得快活。 美好的生活停在宋幼秾十五歲那年,父母意外去世,留下她一個孤女,無依無靠。家里尚有些儲蓄,若是儉省度日,倒也沒什么大問題。幼秾念著父親的遺愿,堅持將書讀完后再考慮以后的事。 像以前那樣上學,日子平淡無奇地過著,在此期間,幼秾經好友許曼春介紹,結識了城中紡織大亨家的二少爺吳似鴻,兩人一見鐘情,孤女自以為尋到了交托終生的依靠,正準備談婚論嫁時,卻被無情拋棄。許曼春這時站出來告訴她真相,原來她只是被當做許曼春與吳似鴻調情的工具,許與吳立下賭約,若是吳能與幼秾共度春宵,許便答應吳的求婚。 幼秾一病不起,成了頤州的笑話。 就在病中,幼秾消失多年的舅舅舅母尋上門來,以照顧為名,霸占宋府,并吞掉了幼秾的家產,并且要將她嫁給老頭子做妾。 幼秾拖著重病的身子出逃,最終一口氣沒緩過來死在路上。 通靈玉又飄出來,順著雨絲湊到南姒耳旁,不等它開口說話,南姒問:“這次任務達成的條件是什么?” 通靈玉道:“怨氣消減合格的必要條件有兩個,不再受旁人欺壓,以及讓報答葉懷南的恩情讓他獲得幸福。” 葉懷南曾經是宋幼秾父親的忘年交,宋父很欣賞葉懷南,與其結拜,因葉懷南在家排行老四,所以幼秾小時候曾喚他一聲“小四叔。” 得知宋父去世后,葉懷南曾向宋幼秾伸出援手,只是當時宋幼秾心氣高傲,受人影響,不愿與軍閥來往,所以婉拒了。后來宋幼秾逃難的路上,死前最后一個見的人是葉懷南,葉懷南給了她臨終前的關切,這一點溫暖猶如雪中送炭,將飽受摧殘的宋幼秾從黑暗中拯救出來,以至于死后宋幼秾依然無法忘懷,想著一定要報恩。 “以葉懷南的身份,應該不稀罕她的報恩吧?” “那可不一定,幸福可不是身份高貴就一定就能擁有的東西。主人,這個任務,很多人就跪在了葉懷南身上。” 南姒斂起神色,“知道了。” 越往前人越少,眼見著就快到葉公館,南姒整整裙角衣襟,同門禁處的士兵道:“你好,我是來找葉督軍的,能讓我在這等等嗎?” 士兵本來很不耐煩,一看到她那張臉,眸中閃過一抹驚艷,踟躕片刻后道:“那就在這等著吧。” 不多時,一隊汽車直直駛來,沉重鐵門緩緩打開,車門腳踏邊守護的全套武裝士兵跳下來,迅速排成方隊陣型,士兵們在雨中站得筆直,抬手向車里的人行禮。 副官打扮的人恭敬地打開車門,舉一把諾大的黑洋傘,立正敬禮:“督軍。” 此時隔著門禁處的柵欄,南姒抬頭望去。 一個高大的身影邁著腿從車里下來,一身齊整戎裝,戴著軍帽,黑色呢子披風,颯爽威嚴,舉手抬足利落干凈。車燈亮起,從他臉上一晃而過,映出英俊硬朗的側臉線條。 有一種男人,從內到外透著冷漠,臉上寫滿生人勿近,人若是敢碰他一下,他當即就能將人的一雙手削下來。 葉懷南就是這樣的男人,高傲冷寒,連帶著他身上那點子小潔癖,一并襯托成了神圣不可冒犯的戒律。 他伸出手。即使隔著手套,也不肯輕易去接旁人碰過的東西,冷眼等著副官將手帕層層包住傘把,這才接過來。 他正要往里去,忽地聽到身后有人大聲喊:“四叔!” 士兵們下意識舉起槍桿子對過去。 門禁處的守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