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夏洛克敲打鍵盤的手忽而停下，瞥了眼床上躺著的人，緩緩合上電腦，拿過手機正要解鎖，就聽得有腳步聲自不遠處傳來，他偏頭便看見余杭站在床邊，看著陳書瑤。

    “看來已經睡熟了。”

    夏洛克站起身，默然走到床邊：“查到了什么？”

    余杭搖了搖頭：“漏洞找到了，但原因還不清楚。現在已經把情況報到程序中心，但是查出原因再步步落實，需要時間……”

    “所以還是得靠我們自己。”夏洛克俯身拽過被子另一邊，輕輕蓋上陳書瑤的|身|子。

    早在一個月前，夏洛克就私下里聯系過余杭，起因便是齊浩哲被抓當天，他發短信的舉動還有米月手里的槍。夏洛克懷疑，賽琳娜事件會重演。但結果出人意料，兩人的數據并未看出任何異常。唯一的收獲是：余杭意外發現，游戲程序有問題。

    “如果你想，我可以幫你們。但是……”余杭有些煩躁地撓了撓頭，“后臺顯示流浪漢的數據記錄最后截止日期，就是總部爆炸當天。到現在，也沒有任何數據。理論上來說，這個組|織就不應該再出現在游戲里，但是現在偏偏又出現了。”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們的游戲出現問題，但是短期內自己解決不了。現在游戲情節隨意發展，你們沒辦法預知更不能控制，以后怎么樣，全憑我們自生自滅？”夏洛克側眸看向余杭，眸光幽邃。

    余杭重重嘆了口氣：“暫時只能是這樣。”

    夏洛克斂起目光，看向陳書瑤：“如果游戲程序癱瘓，玩家和游戲人物怎么辦？”

    余杭狠狠一怔，茫然搖了搖頭。

    “無法想象。”

    屋內瞬間陷入安靜，沉默壓抑著氣氛，連呼吸都困難。

    半晌，夏洛克率先打破沉默：“以現在的情況，我們之前的約定，還能做到嗎？”

    余杭一怔：“現在是有危機，但很快就會解決。你真舍得嗎？我并不能保證你……”

    “無所謂。”夏洛克轉身走到立式衣架前，拿過呢大衣穿上，“我本身就是個虛擬人物，但她不一樣，她本就不屬于這。這世界就算要崩塌，也不該留她來扛。”

    “那你們之間的約定呢？”余杭看向陳書瑤，目光中情緒復雜，“如果按約定來，她早就能確定留下了。”

    夏洛克系衣扣的手一頓，目光有瞬間失焦：“什么時候？”

    “一個月前。”余杭干咳兩聲，“不過根據你的要求，我阻止了它的發生。”

    “我要出趟門，幫我照顧好她。”夏洛克回頭瞥了余杭一眼，“別讓她來找我。”

    隨后便頭也不回地朝門口走去。

    余杭循著夏洛克的背影，一路看去。

    猶記得，他們到中國當晚，夏洛克便聯系他，詳細咨詢了游戲通關后，玩家的幾種選擇，并希望他能幫忙在后臺……阻止陳書瑤在游戲中懷|孕。

    當時他的第一反應是，夏洛克想送陳書瑤回現實世界。之后兩人很久沒再聯系過，直到齊浩哲的案子公之于眾。如果說之前夏洛克只是有想法，現在怕是篤定了。

    余杭看向陳書瑤，不自覺嘆了口氣。

    也不知，陳書瑤要是知道了，會怎么樣。

    ——————

    綠色鋼絲網上，落了薄薄一層雪。體育場內，三兩個年輕人還在打球。場地后，一幢玻璃高樓，高聳入云。

    找到IP地址根本不需要一個小時，因為發郵件的人根本就沒有隱藏的意思，甚至就差直接把地址寫出來連帶鏈接一起發給夏洛克。他那么說，只是想騙陳書瑤去休息罷了。前途危險未知，他不會讓她來冒險。

    出租車繞過體育場，在樓門口停住。夏洛克推門下車，幾步踏上臺階。走過旋轉門，便有穿西裝胸口掛著名牌的女人自門側走來，嘴角彎起恰到好處的笑容，用標準的倫敦腔問道。

    “歡迎光臨在水一方高級會館，請問先生需要什么服務？”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淡然用中文答道：“我找人。”

    女人怔了下，但旋即便又恢復淡然，也改說中文：“好的，麻煩您給您的朋友打個電話，我會帶您到達指定房間。”

    “這算是考驗嗎？”夏洛克目光四下打量著。

    “抱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女人依然保持微笑。

    “你身上的衣服和她們不同。”夏洛克瞥了眼門口站著的幾個女人，隨后看向她胸口的名牌，“薛經理？如果我沒猜錯，你只迎接特殊客人。你的老板沒有告訴你，在現在的時間段，會有個卷頭發的國外友人來拜訪嗎？”

    夏洛克皮笑rou不笑地斂起目光。

    “抱歉，老板的確有交代過，但來我們這的國外友人也很多，所以……實在抱歉。”薛藝不好意思地笑笑，微微側過身子，五指并攏指向電梯口，“請跟我來。”

    兩人走到最里面的電梯門口，薛藝拿出一張卡片刷了下，門應聲打開，她伸手按了頂層。電梯一路向上，走到13樓，薛藝按了下耳機，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伸手按了16層。

    “待會有場特殊表演，老板請您過去欣賞。”

    電梯緩緩停住，門一打開，便聽得遠處傳來舒緩的音樂聲。

    薛藝剛踏出電梯門，便停住腳步，指了指右手邊：“前面右拐走到盡頭，就是演播廳，我就不隨您過去了，祝您觀看愉快。”

    隨后也不等夏洛克說話，便又退回電梯。

    夏洛克循著聲音，一路走去。走廊兩側沒有窗，唯一的光源，是頭頂每隔一米鑲嵌的暖黃色射燈。走廊盡頭通向一扇窄高的金屬門。

    門后的演播廳上下兩層，碩大的水晶吊燈掛在天花板正中央，上層除舞臺方向，三面環繞觀禮臺，但面積很小，沒設置座椅。下層近千平的大廳，只有水晶燈下方，擺著三個黑色皮質沙發，一張茶幾。沙發三米開外，自棚頂垂下半弧形水晶珠簾。

    彼時舞臺整個被紫黑色絨布罩著，只能看到邊沿，整個大廳空無一人。

    夏洛克徑直繞到沙發前，在正對舞臺的長沙發中央坐下。果然，剛坐下，大幕便徐徐拉開。

    起初只是普通的歌舞表演，甚至沒有半分luo|露畫面。四首歌后，大幕又合上，再拉開時，舞臺中央并排站著十個帶著鴨舌帽和口罩，垂頭看著地面的女人，除了身材極為相近，衣著打扮相去甚遠。

    身后突然傳來開門聲，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聲響越來越近。近了，那人停下腳步，不急著走到夏洛克面前，而是拍了拍手。

    舞臺上的人聞聲，皆摘下口罩和帽子，目視前方。

    一瞬間，夏洛克的目光迅速掠過十個人的面容，眸光越見幽邃。

    所有人，都和米月長得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