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教主其實比冷大俠還非禮勿視、非禮勿動，所以自然而然地忽略了打開的暗屜。

拿出褲子，尹教主看著穩坐在一邊的冷大俠，用眼神告訴他：你不出去？

冷儼瞄他一眼，道：“你換。”

廢話，我當然要換，但是你干嘛要看！

最后尹教主還是在冷大俠冷淡的目光中換好了衣服，頭發沒辦法束，他的發帶還在烏梅鎮山上的那個溫泉池里。

冷儼站在他背后淡淡道：“下山去買一條。”

尹教主心中感嘆，冷大俠除了私底下下流不要臉之外，還算得上是個大俠，對將死之人的體面考慮得還挺周到。

第三十四章

下了山，卻跟尹湫曜想的不一樣，山下并沒有寬闊平地，只有一泓淺碧深潭，石徑雜草叢生，空中偶爾掠過幾聲鳥鳴，一副荒涼寂靜的模樣。

怎么不見三大派的人？

尹湫曜不明白冷儼是作何打算，抬眼去看他，冷儼道：“今晚就住在這里，明日再走。”

尹湫曜不禁極目望去，近處林木茂密，遠處山巒疊嶂，殘陽夕照，十分荒涼，倒是跟自己曾經住過的地方有幾分相似，不過那里風景更好。

那個人選的地方，自然是最好的。

尹湫曜已經許久沒有再想起那個人，其實自十五歲之后他就很少見到他，十八歲時那個人就像消失了一樣，再也不曾出現過。只有那句話一直回想在尹湫曜耳邊，沒有人能一直陪著你，不管將來遇到什么人，遇到什么事，都要一個人好好活下去。

也許是被冷儼在這山上關了幾日，令他想起了過去那些只有兩個人相處的時光。其實他是很依戀的，但那個人說得對，如果他太過依戀了，分別的時候就會很難過。當那個人不再出現的時候，尹湫曜只是默默地等了一段時日，然后就下山了。

人活在世上要好好對自己，不管發生什么事，都要好好活下去。

尹湫曜抱著這種想法走入了塵世之中，所見所聞，幾乎與那人講給他的聽差不多。世上的事情沒有對錯之分，只有立場不同，對自己有利的就是好的，對自己不利的自然就是壞的，倒不是讓他憤世嫉俗，只是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往往越是標榜正義的，越不見得干凈，正如三大派那些人。

尹教主不知不覺地把冷儼從那群人中摘出來。縱然冷儼要將他交出去，他也沒覺得冷儼跟那些人一樣，他們本來立場不同，自己又騙過他，他這樣做無可厚非。

重要的是，冷儼其實對他不錯。作為一個階下囚，冷儼待他算有人性，當然某些事除外。

或許，冷儼就是他活在世上的最后一個吧。

這就是那個人說的緣分，多長多短由不得人，有緣的時候好好享用，緣盡的時候也不必傷心。

尹湫曜覺得自己很是看得開。

但如果可以，他希望能遠遠再看一眼溫莨和玄風。

尹大教主蹲在潭邊拿一根蘆葦在水里晃蕩，冷大俠在二月早春的時節里渾身一絲不掛地潛到潭底抓魚。

尹湫曜看著平靜的水面，不無惡意地想，別是淹死了吧，要是再不上上來本座可就走了。

須臾，水面冒出一串氣泡，漣漪在暮色中擴開，一個頭顱出現在其中。尹湫曜將手中的蘆葦一掃，甩過去一串水花，如果真的是劍，冷大俠此刻就身首分離了。尹大教主在心里冷笑。

一條黑魚從空中劃過一條弧線，水淋淋地落到草叢里，那兩尺多高的草叢立刻一陣亂抖，噼里啪啦的聲音吵得尹教主心煩，遂走過去，撿起來抓起石頭一敲，暈了。

數了數腳邊的魚，一共六條，每人三條，好像有點不夠，這魚不過巴掌大小，尹教主饑腸轆轆了好幾天，估計一口氣能吃下去七八條。

冷大俠，你還得好好努力啊！

尹湫曜甩著手里的蘆葦，又坐到岸邊，等著那顆頭再次冒出來。

不得不說，冷大俠身材很好，皮膚白皙，摸起來又光又滑，寬肩細腰，胸部飽滿緊實，長腿一伸，筆直，若不是武功太好，尹教主真想捉回去養在教中日日寵幸。可惜，如今倒成了自己落在人家手上，哎，不提也罷。

尹教主無聊亂想，低著頭看蘆葦尖一點一點地打破水面，水波蕩開，平靜，又蕩開，又平靜……

冷儼抓著魚浮出水面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幅畫面，平日那個一身凌厲霸氣的尹教主正歪著頭，百無聊賴地玩水……

見冷儼走了上來，尹教主立刻坐直了身子，把手中的蘆葦一丟，問道：“抓完了？”

冷儼轉目看著前方，一面朝岸上走，一面冷冷道：“潭底那么多魚，怎么抓得完？”

尹湫曜一愣，嗯？冷大俠也會講笑話？

冷儼將魚剖洗干凈，折來樹枝，將魚對穿，一條條插在地上，中間升起一堆火，熊熊火光照亮了夜色籠罩的潭邊，驅散了幾分寒氣。尹湫曜此時覺得有點冷，不知不覺地朝冷儼那邊靠了一點，眼睛卻盯著那八條正烤得溢出香味的魚。

冷儼不動聲色地瞟了他一眼，將一面已經烤得焦黃的魚抽起來翻個面重新插上，尹湫曜的眼睛就跟著他轉著木棍的手繞了一圈，視線又落在面前那條魚身上，臉上的神色很是專注。

冷儼的嘴角微微翹了一下。

他許久都沒有笑過，上次這么笑還是在小梅莊，第一次親手給這個人煮了一碗銀耳湯，愛極了他吃的時候那種享受滿足的表情。

可惜，這個人是尹湫曜，魔教教主。

魚烤熟了，尹湫曜猶豫著朝冷儼看了一眼，冷儼垂眼拔起一根木棍遞給他，道：“吃吧。”尹湫曜忙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接過魚湊近嘴邊輕輕吹了幾口氣，才小心地吃了起來。

冷儼又看到了他最喜歡的那種表情。

尹湫曜一口氣吃完了四條，意猶未盡地看向火堆，居然還有一條，而且這條還挺大。

從開吃開始他就沒注意過冷儼，此時側頭看去，冷儼果然吃得很慢，慢條斯理地剔著魚刺，感覺到他的目光也不理不睬，繼續伺弄著他手的里的魚。

尹湫曜轉過頭來，回味著方才那從來沒有吃過的美味，火光跳躍在他光潔的臉上，映出一個滿足的笑意。冷儼心中怦然一動，兩口將魚吃完，拍拍手站起來，道：“我吃飽了。”說完就走去潭邊洗手。

尹湫曜一愣，隨即將視線投向剩下的那條魚，這么說，這條歸我了！

冷儼一面洗手，一面用余光打量著尹湫曜，只見他迅速抽出木棍，把魚拿在眼前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愛憐一般吹了兩口，才瞇著眼睛咬了下去。

若是個饑腸轆轆的人，此時看到他的吃相一定會忍不住流下口水。

但即便如此，尹湫曜吃東西的樣子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