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帶往內(nèi)室，一路上低著頭不敢四處亂看，遇到巡邏而過的守衛(wèi)，戰(zhàn)戰(zhàn)兢兢退到一旁。進府之前，他便已得知召喚他的是當(dāng)年那位僅用三萬軍隊便擋住梁國十五萬大軍攻勢的李將軍，不明白這樣赫赫有名的大將軍，怎么會找他這樣的市井郎中出診，是以越發(fā)的小心謹慎。

    進了屋后，他瞥見斜榻上躺著一個人，也不敢拿眼多看，低著頭道：“草民拜見將軍。”

    李五沒有多說話，慵懶地挪了個舒服的姿勢，將手腕伸了出來。郎中立即放下藥箱，取了軟布墊于她手腕下，坐下仔細地診起脈了。

    那郎中反復(fù)診著她雙手的脈相，趁診越慌，竟渾身發(fā)起抖來。

    李五瞥見他害怕的模樣，淡淡道：“說吧。”

    郎中驚得連話都說不齊整了，道：“草草草民斗斗膽，膽，問將將軍一個問題。”

    “說吧。”

    郎中張了張口，又覺得這問題問出來自己怕是活不了。民間一直有傳言說這位驍勇善戰(zhàn)的李將軍是位女子，可也有人言之鑿鑿說她是男子，所以民間關(guān)于她的性別一直模糊得厲害，只知道是個美人。可現(xiàn)在這脈一診，是男是女便再清楚不過了。

    郎中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道：“請，請問將軍，您上一次葵水是何時來的。”

    李五似是連想也沒想，便道：“三個月前。”

    郎中覺得他接下來要講的話，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講第二次了。

    “恭喜將軍，將軍有喜了。”

    郎中幾乎是以等死的心情說出這句話的，將軍何等尊貴身份，未嫁未娶，珠胎暗結(jié)，叫了他這么一個市井郎中來診脈，不是擺明著事后好善后么。

    李五沒在意身邊那郎中已經(jīng)嚇成什么樣子了，伸手撫上自己的肚子，仿佛這樣觸摸就可以感知到里面的小生命一般。

    大概是她身體強健，這三個月沒有任何妊娠反應(yīng)，沒有嘔吐沒有厭食，只偶爾午后有些慵懶發(fā)困，要不是葵水遲遲未至，她根本注意不到自己的身體正在暗中發(fā)生變化。

    李繼勉盼了那么久，卻一直沒有如愿讓她受孕，沒有想到就是那匆匆一夜，在她同意了他的求婚后，身體里生出了小小的生命之苗。

    大概這就是天意吧。

    李五道：“我初次懷子，諸事不懂，又因常入軍伍，不知輕重，所以接下來的七個月，便勞煩郎中留在府中，負責(zé)我的安胎事宜，直至我安全生產(chǎn)，當(dāng)然其間診金加倍，郎中可愿意？”

    那郎中一聽這話，可算是活喘過一口氣來，忙道：“愿意愿意，將軍放心，草民行醫(yī)多年，最擅調(diào)理安胎，草民一定不負將軍所托。”

    第二日鵬奴如約來見李五，進了門直接便甩了臉沒好氣道：“我知道你這一陣子一直在府中約見那些重臣將領(lǐng)，但我告訴你，我不同意，絕對不可能同意！”

    李五看著暴躁的鵬奴，只平靜道：“按著結(jié)盟定下的契約，一個月后，晉唐同時發(fā)兵攻打大齊，你、我還有十一，我們?nèi)穗x最后的目標(biāo)就剩一步之遙了。”

    鵬奴頓了一下，恨恨道：“我不會發(fā)兵的，這張契約我絕不承認。我會滅了大齊，但我絕不會與李繼勉為伍！”

    李五道：“鵬奴，我懷孕了。”

    李五伸手撫上肚子，情不自禁地柔和一笑，抬起頭去，就見鵬奴整個人僵在那里，仿佛聽到晴天霹靂一般看著她。

    她揚了揚唇：“所以這件事，老天已經(jīng)給我們指明了方向。你再反對也沒有用了，事情也成定局。”

    鵬奴暴躁地吼道：“那又怎樣，那又怎樣！孩子生下來我養(yǎng)，我來養(yǎng)！我絕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

    李五走到他身邊，看著他發(fā)紅的眼眶，嘆了一口氣，溫柔地將他擁進懷里：“鵬奴，你我雖是同歲，但你早我兩月出生，按理我跟十一一樣，應(yīng)該喚你一聲聶哥哥。鵬奴，你是我弟弟的大哥，是我孩子的舅舅，也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沒有你的幫助，我和十一不可能如此快地在南方闖出天下，達到現(xiàn)在的局面。鵬奴，因為感激你，所以我更希望你能擁有自己的幸福，不要再執(zhí)著于我了。”

    明明被自己最愛的人抱在懷里，他卻覺得整個身子都浸進了冰水之中。他感覺到眼角不受控制地滑落著什么，抬起頭，看向門外遼闊高遠的天空。

    那一日后，漢唐王消失了整整十日，離開前，他沒有跟任何人說，也沒有帶任何隨從，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還會不會回來。朝庭亂成一片。徐敬儀告訴李五后，李五并沒有太驚訝，只道：“他只是一時心情不好，出去散心去了，等他想通了一切，會回來的。”

    徐敬儀看著李五鎮(zhèn)定如常，絲毫不擔(dān)心的模樣，便沒有再言。

    十日后，漢唐王重新出現(xiàn)在了朝會上，他的神態(tài)與處事行為看上去與消失之前沒有任何不同，只除了他宣布承認晉李與漢唐間的聯(lián)盟契約，吩咐軍隊做好出征準(zhǔn)備。

    二十天后，大軍集結(jié)完畢，鵬奴與李文治帶著大軍奔赴西北，李五來送行。她沒有穿盔甲，四個月的肚子已經(jīng)稍稍顯懷，乍一看像是發(fā)胖，但看到鵬奴眼里，卻深深刺痛他的眼睛。

    李五道：“十一，jiejie陪你上了每一個戰(zhàn)場，但是這最后的一場大戰(zhàn)，jiejie不能陪你去了。”

    李文治道：“姐，我不在你身邊，你懷著孩子一定要時刻小心，千萬別像之前那樣武刀弄槍不知輕重了。”

    李五點點頭，隨后走到鵬奴馬下：“萬事小心，我會安定好國內(nèi)的一切事務(wù)，等你凱旋。”

    鵬奴移開視線，不忍再看她的肚子一眼：“此戰(zhàn)，我一定會滅掉大齊，將成元水的首級帶回來交給你。五兒，你總有一日會明白，這世上，不會再有人像我這樣真心實意地為你的理想付出。”

    李五怔了一下，嘆息道：“對不起，謝謝你。”

    漢唐軍與晉軍組建了二十五萬的聯(lián)軍，拉開了聲勢浩大的伐齊之戰(zhàn)。成元水慌了，立即派派使者前往梁國求結(jié)同盟，卻被玄友廉毫不留情地拒絕。六個月后，晉唐聯(lián)軍占領(lǐng)了大齊王城，而成元水半月前便棄都向西潰逃。

    李繼勉騎在馬上，看著大齊王城被聯(lián)軍攻占后的情形，向一旁與他并駕齊驅(qū)的人道：“要是小五在這里，看到這一場勝利一定開心無比。聶鵬，小五倒底為何沒有一同出征？”

    聶鵬冷冷地看著前方正在被清理的戰(zhàn)場：“我絕不會告訴你的，自己猜去吧。”

    此時的漢唐王城，李五順利地產(chǎn)下一名男嬰，捷報與嬰兒一起遞到手里，李五在艱難生產(chǎn)一宿后，終于安心地合眼睡去。

    晉唐聯(lián)軍雖然只用了半年時間就攻入大齊王城，然而成元水狡猾無比，帶著齊軍且戰(zhàn)且退，頑力抵抗，足足又花了一年時間，晉唐聯(lián)軍才徹底剿滅了成元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