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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薛蟠分派了差事,在外頭忙著,便只得李奴在這里伺候。他似乎也卯足了勁兒的要表現(xiàn),不過片刻之后,便用托盤盛了涼茶送來。因兩位姑娘都在,所以李奴不好進屋。柏楊所坐的位置距離門口最近,這會兒又正好說得口渴,便主動起身到門口去接李奴手上的茶盤,含笑道,“辛苦你了。”“不……”李奴慌得連忙低下頭去,也不等柏楊將茶盤接穩(wěn),便忙忙的松開了手。等柏楊察覺不對時,茶盤已經(jīng)朝一邊傾倒。他下意識的伸手想要補救,卻為時已晚,非但沒能穩(wěn)住茶盤,反倒被潑了一身的茶水。“柏大爺!”李奴失聲驚叫。薛蟠嚇了一跳,轉(zhuǎn)頭見了這情景,連忙起身快步走過來,將柏楊拉開檢視,“楊哥兒沒事吧?”“不要緊?!卑貤畹?,“只是涼茶?!?/br>幸而是涼茶,即使?jié)姷缴砩?,也不過是毀了一件衣裳。即便如此,薛蟠仍舊十分惱怒,橫眉向李奴看去。他本來就對李奴不甚滿意,又見對方這毛毛躁躁的樣子,自然更難忍耐。然而這一看,才是讓薛蟠三尸神暴跳,七竅要升煙!卻原來李奴胡亂收拾好了茶盤之后,便拿了毛巾正為柏楊擦拭身上的水漬。原本這么做也算份數(shù)應(yīng)當(dāng),畢竟是他做錯了事,正該補救。然而這一幕看在薛蟠嚴重,卻莫名刺眼。只因這場景,薛蟠實在是太熟悉了,無論是討好的姿態(tài)、表情、動作,都像足了做錯事要求柏楊原諒的薛蟠自己,此外還夾著幾分能夠借此機會親近對方的竊喜?!谕貤畹年P(guān)系確定之前,薛蟠大多數(shù)時候在柏楊面前都是如此表現(xiàn)。薛蟠本來就對這種事非常敏感,發(fā)現(xiàn)了這個苗頭,立刻抬腳把人踹開,“不成器的東西!”竟敢對柏楊生出覬覦之心!李奴不敢反抗,慌忙往地上一跪。柏楊見狀,低聲勸道,“算了,他也不是有意?!?/br>薛蟠沒有緊緊皺著,不說話。李奴久不見發(fā)落,小心翼翼的抬頭往上一看,正對上薛蟠冰冷的眼神,不由心頭一跳,忙又垂下頭去。大爺怕是容不得他了。氣氛正凝滯時,遠處陡然傳來了人聲。柏楊不知薛蟠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道,“我這一身不能見人,先去換了吧?!?/br>薛蟠總算回過神來,連連點頭,“很是。楊哥兒快去?!?/br>竟沒有自己跟去的意思。等柏楊換好了衣裳回來,屋門口已然重新收拾過,李奴自然不在,倒是寶玉并賈家的三位姑娘都在這里,正同黛玉和寶釵說話,熱鬧得很。薛蟠一個人坐在另一邊,不知在想什么。柏楊凝神聽了一會兒,話題無非還是那么幾個。寶釵和黛玉不住在賈家,自然同其他人關(guān)系不那么親近,不是回憶從前住在一處的日子,就是寶玉和三春夸贊賈家的園子有多么好,又可惜寶黛二人并不能去住。尤其是寶玉,總算是得見黛玉,再三對她提起瀟湘館,說她看了也一定喜歡,而自己就住在左近的怡紅院。又問她別后可好,住在這里是否適應(yīng)云云,可謂十分關(guān)心。聽得柏楊都不免有些擔(dān)心。舊情難忘,哪怕他始終覺得因為自己及時出現(xiàn),寶黛之間還沒有到心心相印的地步,但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寶玉的好處,還有誰能比黛玉更明白呢?一旦見了面,念及往事,就不是她說不在意就能立刻不在意的。但柏楊想了想,還是沒有去插手。這一關(guān)總是要過的,現(xiàn)在黛玉的生活已和從前截然不同,很難說住在賈家的日子有多少能令她懷念。她是個通透的姑娘,這些事不會想不明白。而過了這一遭兒,也才算是終于了斷了“木石前盟”。這樣想著,他便坐到了薛蟠身邊。說了一會兒話,便有人來報說前頭太太請他們過去,說是外客們都走了,剩下的都是往來密切的親戚,請他們出去拜見。出門時寶玉給黛玉使了眼色,特意留在最后,同眾人隔了一段距離,但又不至于會被落下。黛玉放慢了步子,很快便和寶玉走到了一處。這本是二人從前培養(yǎng)出來的默契,如今想來,難免令人唏噓。寶玉面上帶著幾分局促,“我同老太太說過要來看meimei,只是老太太總說這里不能打擾。如今見你瞧著還好,我也就放心了?!钡肓讼?,又道,“你既已大好了,回頭我就求了老太太,仍接了你家去,好不好?”黛玉笑道,“我說你是為了什么,原來又是這些瘋話。我既然住在這里好,自然繼續(xù)住著,怎么半途又回你們家去?二爺這份心難得,不過這話往后不必再提了?!?/br>其實寶玉只是懵懂,又不是傻,黛玉離開了那么久,若說開始時想不明白,漸漸的也就回過味來了。這會兒在黛玉面前開口,倒有幾分孤注一擲的意思。黛玉相信,倘若自己應(yīng)了,寶玉無論如何都會想方設(shè)法讓老太太答應(yīng)接自己回去。然而那并非她所愿。倒是寶玉聽了她的話,不由一呆,“meimei叫我什么?”黛玉表情微頓,終是叫道,“寶玉?!?/br>然而寶玉臉上也不見高興,他沉默片刻,才道,“不過這么些日子不見,林meimei就同我生分了。我心里只惦記著你,你卻未必還惦記我。可見你待我的心,原不如我待你的心。早知如此,卻又為什么要有這份心?”黛玉只覺得心上一澀,眼底便蔓延出了一片潮濕之意。然而下一刻,她又想起柏楊說“往后不可再流淚”的話,遂強自忍住,只是寶玉所問的話,她卻是不能再答了。片刻后,黛玉平復(fù)下來,方才抬起頭看向?qū)氂瘢鴮氂褚舱K哪肯鄬?,黛玉很快避開寶玉的視線,勉強道,“寶玉……你這些瘋話,往后都改了吧。”第107章暴露說完了那句話之后,黛玉就徑自快步離開了,留下寶玉一人愣怔的站在原地,無法回神。柏楊回頭看到這一幕,心下澀然。記得從前在課本上看過,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撕碎給人看。寶玉和黛玉不是沒有過好時候,如今走到這步,自然更令人嘆惋。但他很快就收斂起了這種思緒。歸根究底,柏楊并不認為寶玉會是黛玉的良配,所以他甚至沒有試圖過去接觸并改造寶玉——一如他對薛蟠所做的那樣。薛蟠縱有千般不好,但他身上有一點是寶玉永遠無法比擬的,那就是膽大且具有行動力。他想要什么,就會立刻去要,不會有太多顧慮,而且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