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道：“你若想帶著我逛，那這兩天，你可得更仔細著養(yǎng)傷了。”頓了頓，又補充道：“所以，等你的傷完全好了才可以吃魚，現(xiàn)在最多給你聞個香”說著，還真給沈鯉盛了一碗瑤柱魚皮粥，鼓勵道：“忍著點，好日子還在后頭呢。”沈鯉看著沈越說得分外真摯，像被施了咒，端過粥，喝了個見底。

沈越看著沈鯉低垂著眼眸，專注地進食，溫順得像個孩子。

溫馨的時光總是短暫，很快，早餐用完，沈越就要上路了，臨行，沈鯉送沈越出門。沈越一身便捷騎裝，還只是手執(zhí)馬鞭，端坐其上，就已是英姿颯爽，沈鯉見著滿心的喜歡。就在沈越跳轉(zhuǎn)馬頭之際，沈鯉突地發(fā)現(xiàn)沈越領(lǐng)口有些微歪斜，便上前勒住韁繩，招招手，示意沈越俯下。沈越有些詫愕，但仍乖乖照做。

雖已是四月光景，但鯉公子出門時忘了穿上外披，引章回房發(fā)現(xiàn)了，便趕忙攜了急匆匆從房里出來，卻見到眼前讓她難以忘懷的場景。

合歡樹下，片片飛絮隨風(fēng)舞。漫天飄絮中，只見沈越微微仰著脖子，任馬下的人替他整理衣冠，姿態(tài)自然放松，只是遠遠看著，引章也能感受到，沈爺閉合的眼瞼下覆蓋的滿滿的安心。引章服侍沈越多年，眼下的溫順，是沈爺罕見的姿態(tài)。而馬下的人，背對著自己，身姿單薄卻挺拔，仰著頭，替馬上的人整理衣裳，漂亮的十指在久違的陽光下散發(fā)出熠熠光芒。

一個背影就已足夠令人驚艷的，除了鯉公子，還能是誰？

沈鯉替沈越整理好衣冠，再放眼周遭巡視一遍，確認無差，又拍拍馬上人兩邊肩膀，將肩上落的塵灰盡數(shù)撣去，才放心收回手，拍拍馬兒，柔聲道：“去吧，路上當心著點兒。”不知是對馬的囑咐，還是對人的叮嚀。

沈越直起身子，握起沈鯉拍著馬匹的手，骨節(jié)分明的手，觸感卻異常柔軟，一如其人。本要交代的話一時拋諸腦后，出口的，卻只是一句叮囑：“我不在，更要照顧好自己。”

不過兩日分別，這一句叮囑，卻讓沈鯉覺得，重如千鈞。

馬兒不知離別情，煞風(fēng)景地邁開了腿，緩緩向前走去，留沈鯉在身后，駐足、目送。

回到府里，沈鯉只覺得心里無名的空落落。久違的低沉，過去一些不好的記憶趁虛而入。那時的自己，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些教訓(xùn)，但天真的年紀，懷著一顆管不住的蠢蠢欲動的心，不過三言兩語的討好，就能罔顧對方身份，讓自己心甘情愿將積攢已久的私房錢盡數(shù)交出，只盼著對方能帶自己離開。等了多久，記憶已然模糊，但作為懲罰的那一頓痛打，卻如烙印般深刻，成了永遠的夢魘。從來都活在欺騙之中，也明白要學(xué)會冷酷，可心里那簇天真的火苗，飽經(jīng)風(fēng)雨摧殘，仍舊不愿熄滅。自己該奈他何？

引章見沈鯉垂著眼眸行走，幾次都差點被低矮門檻絆倒，索性上前攬住了他的胳膊，提醒著失神的人仔細著腳下。只是沒走多遠，身后就有小廝喊住。“鯉公子！”

沈鯉回頭，是門口守衛(wèi)的下人，回過神來，平靜問道：“什么事？”

“回鯉公子，是前幾日來訪過的張縣丞，這次還攜了張家小姐過來。”小廝回稟道。

沈鯉記性好，片刻便反應(yīng)過來，就是那個妄想著跟沈越攀上姻親方便徇私的縣丞，幾次閉門謝客就該知道死心了，這次竟然還變本加厲帶了自己女兒過來，厚顏無恥到此地步的，也算讓沈鯉開了眼界。不給點教訓(xùn)真的才是對不住這種人，沈鯉冷笑，沒好氣地下令：“把人請到會客廳，我接待。”

沈鯉干脆來一次狐假虎威，替沈越處理掉一件麻煩事，遂改道，走向會客廳，在正位端坐好，張縣丞二人就剛好進來了。沈鯉一見，倒是有些驚訝，這個人，他認識。

當時的社會，官員上妓院找女人是再合理不過的事，但找男人，雖然也都是心照不宣的勾當，但有身份地位不低的官員，為了保住名聲不讓對手有機可乘，往往會托人牽線，將小倌請至府中。有了這牽線人，日后若遭問罪，也可有人作證當時是再清白不過的一場交談，遂美其名曰‘清談’。但這牽線人也不是隨意指定的，首先得有點學(xué)識，才能跟‘清談’沾邊，因而達官貴人自然不會派自家小廝去，那么誰才合適擔任牽線角色呢？目標就鎖定在那些挖空心思想要拍馬屁，好趁機夤緣的低級官員。而張縣丞，就是這樣的牽線人之一，過去一直是蓬門為君開的老面孔。沈鯉——當年的百靈，就有好多次是由這張縣丞引渡到達官貴人府中。

雖然而今的沈鯉鉛華盡褪，布衣裹身，但心下還是難免慌亂。為保險起見，沈鯉隨機應(yīng)變，調(diào)整了坐姿，微躬著脊背，嘴角稍向下撇，眼神放空，眨眼間老態(tài)畢現(xiàn)。一旁的引章回眸瞧見，都不由得吃了一驚，更聽得鯉公子拖著嗓門，啞聲道：“請坐。”腔調(diào)竟與老者無異。引章雖不明白鯉公子為何突然作此偽裝，但想必有他的道理，便恢復(fù)如常舉止，待張縣丞張小姐問候完畢落了座，自己就奉上茶去。

老話說，相由心生，這話用在張縣丞身上一點兒不假，一副見機小人之態(tài)。成日不務(wù)正業(yè)，醉心于阿諛奉承、權(quán)宜之術(shù)。可惜，不惑之年已過，還僅僅混到一個八品小官，不反省個中緣故，反倒樂此不疲，真是愚蠢之極。沈鯉過去就對他反感，只是向來怒不形于色，想法都藏在心里罷了。

目光后移，卻讓沈鯉眼前一亮！不過這次意外并非因張縣丞，而是，坐在張縣丞身旁明艷動人的張家小姐。粉面含春威不露，鵝蛋臉龐上，一雙含情媚眼，開闔間秋波暗送，端坐著也掩蓋不住的婀娜之態(tài)。發(fā)覺沈鯉打量的眼神，姑娘似乎早已習(xí)慣，櫻唇開啟，貝齒微露，漾開盈盈笑意，似春風(fēng)般和煦，兼有著夏雨的動人。此般花容月貌，放眼南越，也能排得上號了。沈鯉沒料想，猥瑣丑陋的張縣丞，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兒，難怪有底氣來跟沈越沈大爺攀親。常言道，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沈鯉突然好奇，沈越若見了張小姐真人，不知還能否堅守初心，抵住誘惑？

張縣丞問了好，沈鯉回應(yīng)后就再沒表態(tài)，正想談點其他打破尷尬。沈鯉卻適時打破沉默：“張縣丞，真不巧，沈爺今天一早就出去辦事了。若縣丞有話交代，轉(zhuǎn)告我便是，我替大人送達。”

張縣丞本信心滿滿，自家閨女美貌無雙，多少男子垂涎，想著沈越之前回絕邀約，是因為沒有一睹芳顏，而今特地攜了女兒前來，張縣丞很有把握，沈越見了就會上鉤，不料撲了個空，失落寫了滿臉。

沈鯉見張縣丞眼里算計的光暗了下去，一股玩鬧的惡意升起，便明知故問：“恕小人冒昧，不知縣丞今日攜了貴府內(nèi)人造訪寒舍，是為何故？”

本來張縣丞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