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自恃身份只肯透出一點點鄙夷的矜貴，是瞧不起人還嫌臟了眼球的傲慢，代表了不同階級間永久橫亙的鴻溝，和對血統(tǒng)身份不正嚴(yán)苛的蔑視，讓越辰第一次意識到自卑的情緒。

仿佛自己從頭到尾，就是個不該存在的錯誤！

身體在顫抖，想掙扎，想逃離，可是肩膀上的手死死地用力，像是釘子釘進(jìn)木板的決絕，讓他動不了分毫，他不知道去看誰，只能深深地低下頭，然后用力去掰肩上的手臂。

為什么要這樣對我……你明明不是這樣的……這一點都不像你……

齊翎俯下身，指腹溫柔地揩過越辰微濕的眼角，一臉心疼，就像安慰受到驚嚇的孩子的哥哥。“現(xiàn)在哭還太早，你母親還沒死心呢。”

…………

越辰記得最后齊翎的手是突然放開的，他像一條被放生的魚逃難似的奔了出去，還記得追隨在自己身后的目光，刀光劍影一般，戳點著他的不識好歹。

“見不得臺面的私生子，長子都大度成這樣了，還不識抬舉。”

“就是。”

低語的交談在今后每次回憶起來，都清晰如同昨日，越辰嘆了口氣。

第48章第四十八章塔

客廳內(nèi)三人的談判，一個沉默，一個憤怒，一個面無表情。

“你當(dāng)初是怎么說的，啊？先見見他？你不是對他很好嗎？我都以為，以為——”

“你以為我同意了，你就可以把人接回家了是嗎？如果你夠了解我，就不會相信我。”相對男人的氣急敗壞，青年卻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不過我倒很了解你，爸爸。你打算順著我的話，給他們名分是嗎？反正丑也出了，家事嘛，別人又不能指手畫腳，熬過一段時間，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你——！”被說中心思的男人一時語噎，盡量克制著情緒。“阿蕓跟著我不是為了錢，你就是對她有偏見！”

越蕓終于低低地開口。“榮國你別說了……”

“我有偏見？”青年像是聽到什么天大笑話一樣哈了一聲。“越阿姨，你是長輩，但我不知道你為什么這么天真，還是說戀愛中的女人都瞎了眼睛？我爸有地位有錢，女人大把的倒貼，你覺得就你們一個月見面幾次，他耐得住寂寞？”

“齊翎！”男人像被戳到痛處一樣跳起來，一個巴掌重重打過去，胸膛因為激動劇烈起伏著，動作發(fā)狠暴戾，眼神卻開始閃爍底氣不足的心虛。

臉被打得發(fā)麻，青年揩去嘴角的血漬，冷靜地盯著男人。“真愛？像你這種風(fēng)流的人，一輩子都不會明白忠誠是什么意思！”

原本還想勸解父子倆的越蕓瞬間面如死灰，怔怔地看著男人，像是才認(rèn)識他，后者更是如同蔫了的老樹，死死瞪著兒子，也像第一次看清他，劍拔弩張的氣氛陷入了詭異的靜默，暴風(fēng)眼的源頭至始至終都是面無表情的冷峻，猶如一個事不關(guān)己的看客。

“作為正室的兒子，我的確討厭你，但我更同情你。這種男人最多做到最愛你，但永遠(yuǎn)不可能只愛你一個，你要是還想當(dāng)齊夫人，我隨便你。”

“你聽我說，那些都是生意上的應(yīng)酬，沒有感情……”

辯解的聲音留在后頭越來越輕，青年鄙夷地撇撇嘴，轉(zhuǎn)身離開，房間內(nèi)偷聽著的少年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出來。

“你……能不能把書包還我？”

“我已經(jīng)扔了。”身后有個跟屁蟲，他一臉不耐煩。

“可里面有課本和作業(yè)……”

“還有你那破禮物，麒麟公仔？毛都掉光了，丑得要死，你是不是覺得你怎么亂來我都會喜歡？”

少年委屈地扁扁嘴，還心存一絲僥幸。“可是以前你對我那么好……”

青年拉開車門，冷冷地截斷他的話語。“你怎么這么蠢？我不對你好點，你怎么信任我？你怎么會痛苦？我又怎么會有成就感？別指望這世上有無緣無故的好，大家都很忙的。”

…………

我不蠢：我覺得他對我影響挺大的，這算典型的童年陰影吧。

顧澤言：嗯，真玄冥二老。你看你現(xiàn)在脾氣這么差。

前一半沒看懂，不過后面那句，越辰心里都快冒火了，說我脾氣差，你丫的有多好啊，好吧，你是挺好的，但你也要諒解我啊……他憤憤地按鍵，你不能以上帝視角看這事，伏地魔小時候家庭不幸福他都變成反社會人格了，我至少還沒有危害性，我也不容易的——

顧澤言：好可惜，你小時候肯定長得比女生還可愛，性格也單純，這才是系花的標(biāo)準(zhǔn)配置吧。

越辰訕訕地把打出來的一大堆刪去。

女孩子，系花，這種逆鱗般的關(guān)鍵詞，換做平常時候，他肯定已經(jīng)二話不說揍人了，可是現(xiàn)在自己竟然挺平靜。大概這句話是顧澤言說的，這是之一。字里行間還有那么些喜愛之情，這是之二。

兩者竟有種缺一不可的奇異微妙，可是這種喜愛帶著明顯的惋惜，顯得現(xiàn)在的自己在對方面前不太討喜，系花突然吃起自己的醋來。

我不蠢：你喜歡乖乖女啊？

顧澤言：對啊，我喜歡崇拜我的，對我溫柔的，不會揍我的。

這句話敘述平靜，語氣正常，可是仔細(xì)一瞧就有點奇怪，這是在調(diào)侃自己么？可惜每個字面無表情地拼湊成行，映在冰冷的屏幕中，根本不能判斷是認(rèn)真還是開玩笑。

越辰較上真了，他很想弄清楚這個答案是真是假，應(yīng)該看一眼對方現(xiàn)在的表情就知道了，剛才人還在客廳，現(xiàn)在會不會還在？不過時間過去挺久了，天氣又那么冷，應(yīng)該回自己房間了吧。

可是開門看一下又不會少塊rou。

門無聲無息地擰開一點，客廳里一片漆黑，沒有人。但旁邊有隱約的綠光透過來，他愣了愣，扒著門縫，小心翼翼地探頭出去，然后視線往下。

幾秒前還和他用文字交流的青年坐在地板上，背直挺挺地倚著門邊的墻壁，兩條長腿曲起，但沒有并攏，一個很放松的姿勢。他捧住手機的兩只手?jǐn)R著膝蓋，凝視著屏幕，一臉明顯沒認(rèn)真回答的捉弄神色。

手機光線由下而上的投影，讓抿著不懷好意的笑的側(cè)臉有些森然，如同暗夜墳?zāi)瓜崎_冒出了俊美幽靈，臉孔被詭異的青白磷火籠罩。可當(dāng)他聽到動靜，抬頭看向越辰的時候，臉上的微笑卻成了白月光。

柔軟的憐憫，安靜的熱情，鋪開在無邊的黑暗中，象征一顆亙古不變的啟明星。

越辰死死攥緊門把，舌頭都打結(jié)了。“你，你怎么在這……”

顧澤言站起來，客廳燈的開關(guān)被打開，終于有了些回到人間的人氣，坐地上太久腳有些麻，他不太在意地捏了幾下。“啊，總覺得離得近點，你不會太孤單吧。”

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