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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破口,對孫建軍的訊問頻率越來越低,最近已經一個星期不見再次提審他。一日三餐倒是照常供應,營養配餐,稱不上好吃不好吃。孫建軍上火上得厲害,起了一嘴大燎泡,嗓子腫得聲音嘶啞,吃不下東西,人明顯消瘦下去。他們送來消炎藥,讓孫建軍服用幾天,終于好一點了。一個保潔人員戴著大口罩進衛生間打掃。除了一老一少那兩位審訊的工作人員,其他人從來不和孫建軍說話。孫建軍習慣了,也不理睬他們,好不容易等保潔人員收拾完走出去,這才拖著軟綿綿的身子進衛生間要洗個澡。他先把熱水打開,嘩啦啦水花四濺,自己脫了褲子在馬桶上。他一向習慣如此,早上先大解后洗澡,還振振有詞,這樣洗得干凈。陳紀衡說他就是懶驢上磨屎尿多。等孫建軍完事了彎腰取廁紙的一瞬間,忽然見到鏡子一角有點古怪。整個鏡子被熱水升騰的霧氣熏得一片蒼白,根本看不清人影,可角落里卻有一處反光,隱約是個字。孫建軍微微一怔,胡亂擦了兩下提起褲子,深深探過去使勁瞧,果然是兩個小字。在角落里極不明顯,不是他這個位置,不是這個姿勢,不是這種先打開熱水再上廁所的習慣,還真看不見。那兩個字是:牛虻。孫建軍一下子呆住,隨即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他一下一下用力蹭掉那兩個字,使勁憋著,不敢放聲哭,衛生間雖沒有監視器,但有聲音外邊還是能聽到的。他緊緊咬著嘴唇,沖進熱氣騰騰的水柱里,渾身上下都濕透了。第二天保潔人員又進來打掃衛生,孫建軍把身子扭過去,臉朝里躺著。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一定會流露出不尋常的神態,現在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錯上一星半點,倒霉的不再只有自己,還有陳紀衡。幸好再沒過幾天,他就被押出那間賓館一樣的囚室,送上北上的飛機。說起來孫建軍只是這個轟動全國大案的一個極不起眼的小角色,調查組之所以從他身上入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在這種敏感時刻居然先行“逃竄”,離開S城,使得調查人員還以為犯罪分子有所察覺,想要組織分批逃跑。這也迫使調查組提前行動,雙規了數位相關官員,同時逮捕羅赫等涉黑集團頭目。只是孫建軍說什么也不交代,S城那邊倒取得了重大突破,再經過詢問和調查,孫建軍的確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頂多稱得上行賄、騙貸之類,和那些大佬比起來小巫見大巫,頗不夠看,于是便有些松懈下來。陳紀衡正是趁著這個機會,往里傳遞了一條信息。孫建軍一到S城,立刻又被送往看守所看押,只許家人送一些衣物,不許探視,沒有律師,單獨關押。孫建軍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調查結束,等待最終的結果。這個案子轟動全國,審了足足大半年才算塵埃落地。審判大會還輪不到孫建軍這樣的,因此他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有一天,獄警解開門鎖,對他道:“孫建軍,你可以出去了。”孫建軍稀里糊涂地進來,再稀里糊涂地出去,他拎著那個旅行包,邁出森嚴壁壘的看守所,陽光耀眼,已然是夏天,竟恍如隔世。“建軍!”孫父大步流星奔過來,拉住兒子的手,熱淚盈眶,“你怎么樣?沒事吧?”“沒事沒事。”孫建軍見父親兩鬢花白,自己進去這段時間一定日日焦心,不禁滿腹酸楚,眼前淚水模糊,哽咽著道:“爸,我……”“好啦好啦,出來就好啦,誰還沒個溝溝坎坎。”孫父攬過兒子的肩膀,輕輕拍了拍,“以后安安分分的,就不會再有事了。”孫建軍偏臉擦去眼淚,再一抬頭,見陳紀衡慢慢走過來,仍是老樣子,戴著金絲邊的眼鏡,沉穩持重。孫建軍想起在西安時那兩個小小的字,想起這段時間在看守所受到的照顧,明白這多虧了陳紀衡。要不然牽扯進這么棘手的案子里,別人避之唯恐不及,誰會主動趟這趟渾水?孫建軍心情十分復雜,表情也十分復雜,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陳紀衡。陳紀衡也不和他寒暄,只微微頜首,然后轉頭對孫父道:“叔叔,咱們還是先回家再說吧。”“對對對”孫父連連應著,回身往路邊走,“快走吧,我讓你常姨做了一桌好吃的。”孫建軍走了兩步,又站住了,問道:“羅哥呢?他怎么樣?”孫父張著嘴,瞅一眼陳紀衡。陳紀衡道:“先回去吧,回去再說。”孫建軍見他們臉色不妙,堅持道:“不行,你現在就告訴我,我都放出來了,他是不是也放出來了?”陳紀衡見躲不過,推推眼鏡,道:“他和你不一樣,性質不一樣。”“那他……”“判了,死刑。”第70章“怎么會這樣?!”猶如晴空一個霹靂炸在孫建軍耳邊,驚得他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怎么會這樣?……”聲音嘶啞得簡直不像自己發出來的。陳紀衡怕他受的刺激太大,攬過孫建軍的肩頭,低聲道:“這里說話不方便,咱們先上車吧。”孫建軍兀自沉浸在震驚中不可自拔,呆呆地任他們兩個將自己扶上車,陳紀衡開車向孫父家駛去。常姨早就把酒菜備好了,擺了滿滿一桌子,大魚大rou,全是孫建軍入獄前最愛吃的菜。一開門,見又黑又瘦的孫建軍,眼淚不由自主便掉下來了,喃喃地道:“瞧這怎么說的?真是,真是……”“唉,啥也別說了,建軍去洗個澡,好好去去晦氣,咱們以后重新做人。”孫建軍木訥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到底還是陳紀衡輕輕將他拉進浴室,給他脫了衣服,讓他坐進浴缸里。兩人平生頭一回這樣在孫父的眼皮子底下赤裸相對,也平生頭一回半點欲望都沒有,剩下的只是憐惜和心痛。陳紀衡慢慢地給孫建軍洗頭發、洗臉、擦身子,孫建軍一直沉默著,過了好長時間才低低地道:“羅哥的確是做了些犯法的事,可是剛起步時誰的手干凈?干凈能賺錢嗎?就算有罪,大不了判個死緩,哪能……”陳紀衡幽幽嘆口氣道:“我打聽過了,原來是要判死緩的。可這件案子太大,一個市長一個副市長都是死刑,還有三個是無期。S城地界有頭有臉的老大就那么兩位,一個在抓捕的過程中飲彈自盡了,就剩下羅赫,不判他判誰?死了那么多政府官員,總得有人陪葬,還得是依法執行的。”孫建軍猛地一抬頭,像逮到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抓住陳紀衡的手,激動地道:“你本事那么大,一定能救他的是不是?你救救他啊!”陳紀衡緩緩搖搖頭:“沒辦法,這件案子是上面直接審理,不通過地方。神仙也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