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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價值的方法就是看價格。既然狗也是商品,那么越貴的狗越好。這幾乎是一定的。以前沈知遠在他房子里養(yǎng)牧羊犬,據(jù)說從北美某個狗舍空運過來,花了頗不菲的一筆錢。杜霖對此完全沒有意見,那兩條狗看著非常精神,回家的時候還會撲上來搖尾巴,逗得他十分開心。他看著那條斷了一條腿的土狗。他想任何一個賣狗的都不會蠢到拿這種狗出來賣。也就是說,這條狗一點價值也沒有。可鄭清游偏偏就認準了它。盡管得了救治,但由于傷情嚴重又拖延,還是留下了后遺癥。小狗后腿的形狀有些怪異,跑起來一拖一拖的,醫(yī)生說它一輩子都會是這樣了。鄭清游很喜歡它,杜霖不止一次在下班時發(fā)現(xiàn)他趴在客廳地毯上,手里拿著吃的逗它,甚至耽誤了晚飯。杜霖頗嫌棄這條狗。它不僅瘸,膽子還特別小,杜霖試著逗了好幾天都不親他,只顧著一個勁地往鄭清游身邊湊。杜霖總結:“喂不熟的白眼狼。”鄭清游回答:“它聰明,知道你嫉妒它,對它好都是裝出來的。”杜霖哭笑不得地說我為什么會嫉妒一條狗,我閑的沒事做嗎。話雖如此,他有空時仍會拐去超市買一點狗糧帶給它。別墅里多了條狗,似乎確然是更有生氣了。這一年夏天全國先是大旱,隨后又接著下很多雨,終至釀成災禍,電視上滾動新聞播出的數(shù)字觸目驚心,有些地方整個村莊都被沖毀。幸好村民都已接到政府通知緊急轉移,但仍有老人因為心疼家里的雞羊牲畜而折回,中途被洪水圍困,消防戰(zhàn)士組成小隊趕去營救,有人落水眨眼被湍急水流沖得不見蹤影。兵荒馬亂,一片哀聲。鄭清游和杜霖坐在家里吃飯,兩人都穿著睡衣,不約而同地盯著電視,鄭清游一筷子菜送到了下巴上仍不自知。“我的天。”半晌他怔怔地說。杜霖神情也顯得凝重。窗外雨聲不絕,嘩啦嘩啦的,這個地處北國的城市在大面積降雨中也未能幸免,排水系統(tǒng)不堪重負宣布罷工,地勢較低的西區(qū)和北區(qū)至少有半尺的道路積水。工廠緊急停工,連鄭清游對面坐著的這個向來剝削人不手軟的老混蛋,也破例給員工賞了兩天假。鄭清游沒有杜霖那種泰山崩于前不改色的膽識,連綿的雨讓他覺得沒有底氣,他站在落地窗前,看見天地只是一片無盡的水光,不時還響起沉沉的雷聲。幸好這房子夠結實,又背靠南山,地勢很高,玻璃窗都是雙層的,如同天人所居的樓宇,腳下人寰與他們全無干系。杜霖一直在家陪他,進了隔音良好的影音室把燈一關,兩人依偎著看黑白電影。鄭清游于是覺得安心了。杜霖也覺得很安心。他覺得這才是神仙過的日子。可惜人生有個定律,不如意事常八九,即使片刻的安逸也是偷來的,不能長久。深夜時分別墅客廳和二樓起居室的電話突然響起,靜夜里聽著格外刺耳,而且響了又響,一屋子人都吵起來了。鄭清游睜開眼,不滿地小聲嘟囔:“……誰啊?”管家年紀大了,杜霖一早交代過晚上不是他親自喊不必起來,其余下人都住在別墅后的小房子里,因此這個電話只能杜霖來接。他憋著一肚子氣起了床。他想這個電話如果是火燒眉毛出人命的事兒也就算了,如果不是,他明天非得把它拆了。這一想就出了大事。第二天早上鄭清游起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床是空的。他下樓去找人,見客廳里堆了兩三個箱子,杜霖坐在沙發(fā)上,滿眼血絲,表情猙獰,簡直像變了個人,管家坐在一旁,也是愁云慘霧,不住地嘆氣。杜霖抬頭看見他,臉上稍有些緩和,喊了一聲:“清游。”鄭清游還穿著睡衣,走過去見他已經換上了外出的正裝,心頭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問:“你去哪里?”杜霖不答話,把他攬進自己懷里,讓他坐在膝頭,輕輕摩挲他的發(fā)絲,說:“我姨母過世了。”鄭清游張口想問哪個姨母,話到嘴邊很快反應過來,還能有哪個姨母,瞧這陣勢,必定是撫養(yǎng)他十年視若己出的那一位。杜霖摸了摸他的臉。鄭清游抓住他的手,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雨還在下,完全沒有要停止或減弱的跡象,而西洲,他的故鄉(xiāng),那個地處江南一隅的小城,此刻那里正經歷著比這里還要磅礴的降雨。鄭清游突然想到這一路都是這樣壞的天氣,飛機不能起飛,鐵路也癱瘓,他要如何回去?他問杜霖:“你怎么回去?”杜霖收回手,改用臉頰去蹭他的下巴:“等你起床同你告?zhèn)€別。不然的話,兩個小時之前我們就出發(fā)了。”電光石火間鄭清游明白過來,他要開車回去!他在理智回籠前就下意識地大喊一聲:“不行!”他看著杜霖說:“高速已經封了……”杜霖輕聲說:“我們會走下面。我叫老梁來開,他是跟了我最久的司機,經驗豐富,這段路他非常熟悉。”他要走省道,國道,那些蛛絲般的小路,只有兩個車道的那種,沒有隔離帶,沒有指示牌,沒有交通信號燈。這樣的天氣里,也不一定會有交警。鄭清游非常哀痛地看著他。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臉上是這樣的表情——他很想對他說不要走,因為那是兇多吉少的一段路,但是他說不出話來。他的親人已經離世,他怎么能喊住他讓他不要回去呢,他沒有這種資格。杜霖讀懂了他在想什么,慢慢地說:“清游,你也知道,長輩過世,做小輩的無論如何是要趕回去奔喪的,這是禮數(shù)。無論多遠,路有多難走,隔江隔海也是要回去的……她養(yǎng)我長大,她與旁人是不一樣的,我得回去見她最后一面。”他吻了吻鄭清游的嘴唇。這仿佛是一個不祥的吻。鄭清游腦子似被雷電劈中,無知無覺地被杜霖拽著走,他帶他進了書房,打開一邊的書柜,給他看一個保險箱:“公司的股份,還有那些不動產,我早有過吩咐,現(xiàn)在是不能立刻改動的了,這個保險柜里有一點美鈔,幾樣貴重首飾金條,還有兩張古畫。第一道鎖是密碼的,你倒序輸我生日;第二道鎖的鑰匙在這里。”他從腰間鑰匙串上解了一把下來。“清游,無論我能不能回來,這些東西都留給你。”鄭清游咬著嘴唇接過那把鑰匙,想放進口袋,卻發(fā)現(xiàn)睡衣上一個口袋都沒有,只好攥在手心。這理應是隆重的贈予,但因為時間緊迫,顯得有些滑稽,杜霖語氣簡直像交代后事,但那是不可能的,他多年來翻山越海行走刀尖,又豈會栽在這一段短短路途上。這些話不過是以防萬一。以防萬一。杜霖看出他狀態(tài)很不好,但他已無暇再安慰他,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