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博衍看了他一眼。

“中午我去茶室了，”項西嘿嘿樂了兩聲，“師父讓過去吃飯，海哥帶了條羊腿過……”

“海哥？”程博衍點了點剎車，“怎么又冒出個海哥來了？”

“哦，就是我?guī)熜职?，”項西看了他一眼，“就我跟你說會彈琴的那個，還會做菜，羊腿他自己做的，可……”

“師兄就師兄，還叫海哥啊，他沒全名兒？”程博衍問。

“叫胡海啊，他跟你年紀差不多，我叫他胡海不合適吧？”項西愣了愣。

“那你叫我還叫程博衍呢?！背滩┭車K了一聲。

“沒有吧？我急眼了才叫程博衍呢，”項西樂了，“平時……”

“平時你對我也沒個稱呼，”程博衍想了想，“也不叫哥了，現(xiàn)在程大夫都叫得少，不爽了就程博衍，心情好點兒直接就說了……哦剛叫我爸爸了?！?/br>
“你多大人了啊，還計較這些，”項西笑得不行，過了一會兒又小聲說，“叫哥不是怕你想起……要不叫博衍吧？”

“我爸我媽我家親戚我同學我朋友，”程博衍不急不慢地說，“全都叫我博衍?！?/br>
“哎！”項西有些無奈地用手敲了敲車窗，“那小程好了?！?/br>
“我同事我領導都叫我小程。”程博衍說。

“不叫了，”項西往背椅上一靠，閉上了眼睛，“你自己慢慢數(shù)吧。”

程博衍笑了起來：“你隨便叫吧。”

“博衍吧，隨大溜得了，”項西閉著眼說，“我挺喜歡聽別人叫你博衍的，自己叫一嗓子就覺得特有文化。”

“好，”程博衍點點頭，又看了他一眼，“不叫爸爸??？”

“哎，你知道那種像小糖粒兒一樣的壓縮紙膜嗎？就小姑娘用的，”項西說著伸出小指頭掐著指尖，“平時看著就這么點兒，水一泡，媽呀，有這么大……”

項西又用手比劃了個圓：“這么大，就跟你臉似的。”

“熊玩意兒，還會繞圈損人了，”程博衍笑得方向盤差點兒都打晃了，“我還認真聽半天。”

“你太不了解我，”項西嘖了一聲，“我前十來年就靠損人解悶兒呢，損人要能變成磚塊兒，我早砸死不知道多少人了，哪還論得到二盤他們把我摁泥里揍?！?/br>
程博衍笑了笑沒說話，其實說起來，項西要不提醒他，他還真已經快忘了最初認識的那個展宏圖是什么樣了。

現(xiàn)在想想，那個永遠滿臉不耐煩，說話很沖，變臉也很專業(yè)的小孩兒，不知不覺已經離開很遠。

拿出了讓人佩服的勇氣一腳邁進了陽光里的項西，每當回過頭對比的時候，就會讓人猛地感覺到驚訝。

車在路上轉著快開到飯店最多的那條街時，項西突然睜開眼睛：“哎，咱們去吃頓西餐吧，就牛扒什么的。”

“就咱倆？一人一只手還吃西餐?。俊背滩┭茔读算?。

“哦，忘了，”項西看看自己胳膊，“那吃肯德基吧?！?/br>
“什么？”程博衍愣了，“肯德基？”

“嗯，我還沒吃過呢，”項西看著他，“怎么樣？我想嘗嘗。”

“那有什么可嘗的，我也沒吃過呢?！背滩┭軐τ诒緛硪獛ы椢魅コ源蟛屯蝗晦D變成吃肯德基有些不能接受。

“那正好啊，一塊兒嘗嘗?！表椢鬟€是看著他。

“……我準備了好幾大百吃這頓飯，”程博衍嘆了口氣，“你就吃肯德基??？”

“你就一只手還想吃好幾大百呢，”項西上上下下打量著他，“留著吧，今天吃基德基，我突然就很想吃，雖然不知道什么味兒。”

程博衍最后還是跟項西一塊兒走進了肯德基，對街就有家必勝客，但他提議去的時候，被項西拒絕了。

“我突然就很想吃這個，就吃這個吧，炸雞，漢堡，薯條，雞翅，”項西說，“哎我都想吃?！?/br>
“行吧行吧，”程博衍站過去排在了點餐的隊伍后面，“你想吃什么？”

“都想，要不來兩個全家桶？”項西說。

程博衍猛地轉過頭：“兩個？”

“多了？全家桶多大一桶啊？我也沒看過?！表椢餍÷曊f。

“平時看著就這么大，”程博衍學著他之前的樣子比劃了一下，“吃的時候就……還就這么大?！?/br>
項西一直笑到輪到他們點餐了還想樂，程博衍沒給他點倆全家桶連一個都沒點他都沒注意到。

找到座坐下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哎？沒點桶?。俊?/br>
“沒，吃套餐吧，還想吃什么再單要，”程博衍說，“實在想吃一會兒走的時候帶一個回去你慢慢研究?！?/br>
“行吧，我先嘗個漢堡。”項西抓過一個漢堡準備吃，紙還沒打開，程博衍拿出了一個小瓶子放在了他面前。

是一小瓶消毒液，他嘆了口氣，放下漢堡：“我一只手怎么搓啊？”

“伸手，”程博衍拿起瓶子，往項西伸出的手心里擠了點兒消毒液，“跟我握握手吧。”

項西愣了愣，程博衍把手放到他手上搓了搓，他才明白過來，跟程博衍你搓我捏地折騰一會兒。

“能吃了嗎？”項西往旁邊桌瞟了一眼，“人都看我們了?！?/br>
“吃吧。”程博衍笑了。

這是項西第一次吃肯德基，程博衍以前沒吃過大概是因為不營養(yǎng)對身體沒好處，他沒吃過是壓根兒就沒想過要吃。

他跟饅頭每天在街上閑逛的時候也沒想過要吃，一般都是快餐小炒面條。

那個時候，大概活著的意義就只是活著，活著的高度只有那么點兒，就仿佛干凈點兒整潔點兒的環(huán)境就不適應了似的，連網吧都挑亂的去，下意識里給自己的定位就那樣。

現(xiàn)在手里拿著個漢堡感覺還挺特別的，普通人的普通的不怎么太健康的生活。

中午的羊腿吃得有點兒多，這會兒項西并不怎么餓，吃了一個鱈魚堡，一對烤翅，一盒薯條，半盒蛋撻，一根玉米，一個嫩牛卷，就吃不下了。

“哎飽了。”項西靠著椅背，挺滿足地瞇縫了一下眼睛。

“我原來還老擔心你太瘦了，”程博衍看著他面前一堆的盒子，“現(xiàn)在看來真是多余了?！?/br>
“心情好就吃得多，”項西嘿嘿嘿地笑了一會兒，“對了，這周末師父讓學茶的時候過去吃飯呢，還讓你一塊兒?！?/br>
“我？”程博衍有些意外。

“嗯，他說人多熱鬧點兒，”項西揉揉鼻子，“我說問問你，你要是覺得累就不去了……”

“都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