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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都不信啊,”項西也嘆了口氣,“要不說你是好人呢,我給你寫個條子,然后我跑了,你上哪兒找我去?”程博衍沒說話,他并不是不在乎這錢,不是小數(shù),他不可能就這么白送給項西,白送了四千已經(jīng)夠圣潔的了,但他也不想讓項西用那個墜子來抵押,這種來路不明又價值那么高的東西實在太沒譜了。“哥,哥……”項西抓著他胳膊又晃了晃,“我知道我說話不太好信,但這件事兒我不騙你,你救了我,我不可能拿個偷來的墜子坑你。”“哎,”程博衍讓他磨得實在沒辦法,最后揮了揮手,把胳膊從他手里抽了出來,“那你聽好,這東西,在我這里,只放三個月,三個月之后你要復查,你來復查的時候,把錢帶來,墜子你拿走。”“行!”項西趕緊點頭,“行行行行!哥我就知道你是好人!”程博衍捏了捏眉心:“我再補充一句,如果你到時沒來,墜子我會拿到警察局去報警。”“你……”項西愣了愣,“咱市里有沒有十佳正直好青年評選啊,要有的話年年都得有您一份吧!”“就這么正直,跟鐵棍山藥一樣正直,”程博衍拍拍他的肩,“換好衣服收拾東西吧,我去辦出院手續(xù)。”盡管程博衍答應(yīng)得很不情愿,但項西還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墜子對于他來說很重要,這件事情上他沒有騙程博衍,這的確是平叔撿到他時,就塞在包他的小被子里的。“我就沖這個也得讓你活命,”平叔指著墜子告訴他,“這不知道是你爹還是你媽給我的服務(wù)費呢。”墜子在平叔脖子上掛了很多年,繩子都斷過幾回,但那天晚上項西伸手拽下墜子,才是第一次摸到了這塊屬于他的墜子。這墜子是他跟父母之間唯一的聯(lián)系,一定要留好,帶在身上不安全,放在程博衍這樣有著漂亮的身份和社會地位的人家里,才是最安全的。他換上了程博衍給他買的衣服,從里到外全套都買齊了,連鞋都買了,是雙軟底兒的休閑鞋,很舒服,腳一放進去就知道是雙高級鞋子。項西穿著在走廊上溜達了幾趟,好鞋就是不一樣!程博衍把出院手續(xù)辦好了回到病房,項西已經(jīng)把東西收拾好了。“去吃個飯吧,然后我開車送你回家。”程博衍看了看時間。“……啊?”項西坐著沒動,送回家?送回哪兒啊!上哪兒找個家讓程博衍送啊!這要讓程博衍知道自己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還能相信自己的話保管墜子么!項西突然覺得自己挑了個程博衍休息的日子出院實在是太傻逼了。“我明天再走行嗎?”項西抬起頭說。“什么毛病你,”程博衍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手續(xù)都辦好了,別的病人等床位等好幾天了,再說我明天上班,沒時間送你。”項西沒能想出什么理由再拖延時間,只得起身背了包跟著程博衍走出了醫(yī)院。在醫(yī)院里呆了好幾個月,項西再走出醫(yī)院站在街邊的時候,有種街道都變得陌生了的感覺,披著一身陽光左右看看,有點兒不知道該往哪邊去。程博衍沒拿車,先領(lǐng)著他進了醫(yī)院旁邊的一家西餐廳。“我不用吃清淡了?”項西聽著程博衍給他點了牛扒,問了一句。“你現(xiàn)在要補充營養(yǎng)了,吃點兒rou吧,”程博衍看著他,“挺高的個子,有沒有100斤啊?”“哎你目測水平也太次了,”項西趴桌上笑了起來,“我昨天還去護士站稱了一下呢,有120。”“那住院這段時間還長了點兒rou,”程博衍也笑了笑,“回去以后也注意吃好點兒,你腿這么長時間沒活動過,回家可以適當?shù)腻憻捯幌拢顒恿縿e太大了,什么逃命趴活兒的先別干。”“嗯。”項西點點頭,回家這個詞兒讓他突然挺惆悵,回家得先有個家呢。吃完飯程博衍把車開了過來,項西上了車,猶豫了很久才說了一句:“哥你就送我到……趙家窯路口那兒吧。”“趙家窯?”程博衍一聽就愣了愣,偏過頭看著他,“你家在趙家窯?”“家……算是吧,嗯,我家在趙家窯。”項西揉揉鼻子。“在那兒長大的么?”程博衍發(fā)動車子,往趙家窯的方向開過去。“嗯。”項西有些無奈地笑笑,就憑這三個字,程博衍應(yīng)該就會想像得出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了吧。應(yīng)該是的,程博衍一路上都沒有再說話。離趙家窯還有一條街的時候,項西讓程博衍把車停在了路邊,他并不打算現(xiàn)在回趙家窯去,離太近了出現(xiàn)容易被平叔的人看到。“我買點兒……菜,”項西指了指對街的菜市場,“我突然回去,他們肯定沒買我的菜。”“哦,”程博衍沒多問,掏出錢包抽了幾張一百的遞給了他,“拿著吧。”“不用!”項西愣了,接就一連串地喊了起來,“不用不用不用不用……哪能還讓你給錢啊,不用不用不用……”沒等程博衍再說話,項西抓過包往背上一甩就跳下了車:“哥謝謝你,我走了,謝謝,過陣兒我安頓好了給你打電話。”安頓?打電話?“你有我號碼?”程博衍看著他。“有,”項西關(guān)上車門,又扒著車窗飛快地程博衍的電話號碼報了一遍,“修車的時候我都已經(jīng)記下來了。”“安什么頓?”程博衍又問。項西笑了笑沒說話,轉(zhuǎn)身小跑往菜市場去了。他必須得快點兒跑開,跑慢了他怕自己會舍不得走又死皮賴臉爬上程博衍車上去。嚴肅正直又對所有人都帶著幾分溫柔的程博衍,是他這幾個月來身后最踏實的溫暖,他怕自己走慢了就邁不開腿兒了。菜市場是項西熟悉的地方,跟普通的菜市場略有區(qū)別,這個菜市場除了是個菜市場,還有很多并不賣菜的門臉,打牌的,唱戲的,人流量大,混亂,還臟,卻莫名其妙地讓他有歸屬感。他走進菜市場的時候忍不住嘆了口氣,什么不一樣的人生,什么渴望著另一種的人生,有些人,像他這樣的,骨子里就只屬于這種地方。長久以來的生活經(jīng)歷已經(jīng)把他牢牢困在了這種混亂里透出的生機勃勃之上。要想擺脫和離開,代價大概首先就是如同眼下這樣。迷茫。項西低著頭很快地穿過了菜市場,又埋頭走過了兩條街,前面是個早已經(jīng)干涸了的人工湖。湖底坑坑洼洼的泥塊上堆滿了各種建筑垃圾,這里的老人早上還能聚成堆兒圍著這個土坑早鍛煉,一直讓項西覺得很感動,這是什么樣的一種精神啊……他順著湖沿出溜下去,找了個避風的土窩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