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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不夠張揚,不夠有當下性的名頭。古都,好像是一個轉(zhuǎn)念,就會被世人所遺忘了。對于擁有抱負與野心年輕人而言,青弋是滋生惰性而無法上進的溫床,而對于有些人,生活在青弋,日子卻是好比密匝縫納的針腳一樣,砥實,溫存,有積累,無包袱。彭小滿逐日習慣這樣的車程緩慢,山水皆有,日落城頭;而李鳶,焦郁,難耐,岌岌可危,早厭倦了這里太過包容的變相拘囿。彭小滿穿著雙拖鞋板兒就溜出了二院的住院大樓,領(lǐng)李鳶走了條通往二院后門的捷徑。那兒種著瘦松與香樟,背后隔了一排鐵藝圍欄,李鳶想說你不是不會爬墻么,還沒開口,就見彭小滿貓腰找到了一處極不顯眼的“狗洞”,被人扳斷了三根鐵桿,大剌剌地敞著口。彭小滿鉆的倒溜,低頭一弓腰就過去了,徒留李鳶蹲也不是擰也不是,姿勢換了個遍。彭小滿在外頭樂得顛兒顛兒:“讓你長那么大個兒。”“你那叫矮子的阿Q精神。”李鳶側(cè)身,嘗試著探出左肩,沒成想卡住了鎖骨。無奈重來,先探出了無比頎長的右腿。說來也寸,好死不死穿了條水洗牛仔褲,一邁,扯胯。“要不你翻吧。”彭小滿看熱鬧不嫌事兒地瞎出主意,笑嘻嘻地抬手往上一指,“少俠飛檐走壁,這高度,不就你這個大長腿邁一腳的事兒么?”李鳶往上一面,桿桿鐵質(zhì)尖端在圍欄上方凜然指天聳立,那意思就是說,來吧好小子,看爺不戳你個雞飛蛋打斷子絕孫。李鳶扶著圍欄瞥他一眼:“你是不是恨我?”“天地良心!”彭小滿抬手比天,又是嘻嘻笑的,似假似真。好容易成功脫困,一抬眼,天色已經(jīng)陡然深沉下去了。二院后頭的小吃街,其實有名有姓,一姓蘇的南宋文人曾客居此地,留下他傳世的幾筆文墨,為紀念他,就叫這里蘇旅巷。本來建筑都是有南宋遺風的,可惜后頭政府擴建,拆去了很多古舊的景趣,如今商業(yè)氣息愈來愈濃,往昔的影子,其實近乎要淡而不見了。李鳶和彭小滿一路溜達過來,見彭小滿買了一手,一份鐵板魷魚一份香辣花甲一份福鼎rou片外加一根蘋果糖。等走到了那家李記砂鍋的露天棚下落座,彭小滿幾乎已經(jīng)捉不下了。李鳶替他扶正了屁股下的塑料凳,防著他仰面翻車,“……你是從難民營剛放出來么?”彭小滿拿了串兒魷魚遞給他,“我懷疑我出院以后得被我奶24小時盯著忌口,你捉下面這頭小心燙。”李鳶捏著魷魚低頭笑:“末日狂歡?”“可不。”彭小滿叼著簽子,“是她給我的自由過了火。”彭小滿說的這家蒼蠅館子,李鳶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青弋人,還真沒聽說過。門臉撣眼看過去還沒別人家排氣扇大,破鑼嗓子的胖老板娘在窗口單露個頭,套一個臟了吧唧看不清布眼子的尼龍圍裙,面前一左一右擺了兩個大灶,一個灶上各有八個火力極旺的灶頭,頗紅火地全部燃著,熱氣騰騰地咕嘟著圓形小砂鍋。千張頁和粉絲做底,鴨血澆頭和紅燒牛rou澆頭任選,蔥蒜另加,沸了再潑一瓢秘制紅油。香到窒息。“這家要再晚點兒來,隊得從這兒排到省人大,這頓我請。”彭小滿要的砂鍋鴨血,多放辣子,不要香菜蔥蒜。他喝口桌上擺著的陳茶,吐了下舌頭,“……嘬了一天的醫(yī)院食堂的綠豆粥,臉都綠了。”“我算看出來了,飯量不可貌相,食欲不可斗量。”李鳶要的紅燒牛rou,辣子適量不要蔥蒜,但要求多放香菜,猛放,大膽放,肆意地放,以致彭小滿像看個異端教徒一樣滿臉惶惑地看著他。李鳶劈開一雙衛(wèi)生筷,不小心手滑,蹦出去一根,正巧彈對面人下巴上。“哎草。”彭小滿沒躲掉,被彈了個猝不及防,低頭吐掉嘴里的花甲殼子,一抹下巴,“說就說,不帶你還發(fā)暗器的。”李鳶聽了沒繃住,道了個歉,手撐在桌子上笑了半天沒停。胖老板娘是個實誠人,兩碗滾著的砂鍋端上桌的時候,李鳶那份里的香菜堆成了一個翠綠的小山,那股彭小滿始終覺得吊詭的奇異氣味潑面而來,熏得他恨不能翻白眼。“你這個表情。”李鳶手提著筷子滯在半空,挑眉無奈,“很容易讓人覺得我是在吃翔,好么?”“跟吃翔也差不了多少。”彭小滿抬屁股挪了塑料凳的位置,換到了下風口,“哎西巴,這個迷之味道。”李鳶傷了右手,沒法兒拿筷,于是用了左手。按常理而言,人是要么習慣用左要么習慣用右,像李鳶這種打小就能左右開弓的神人,真不多見。李鳶奶奶自打發(fā)覺了自家孫子有這等技能,就總意氣揚揚,一直逢人就說:我林家長孫子神異,絕頂聰明。李鳶為此不爽,一面膈應自己成了她嘴里自滿的資本,一面覺得這是個FLAG,自己搞不好會被她說得中年謝頂,地方支援中央。結(jié)果想到了,真的就去看彭小滿低頭咬粉絲,而露出的烏黑發(fā)頂。彭小滿竟有兩個發(fā)旋,并排生著,一左一右。青弋的老人間慣有句民間的俗話,說“一旋兒橫,二旋兒擰,三旋兒打架不要命”,翻譯一遭改成白話,意思就是說,兩個發(fā)旋兒的小孩兒,性格容易太過耿直,只知進而不知退,但異常的聰明。這話靠譜?顯然是不靠譜。先不說發(fā)旋兒這玩意兒,李鳶覺得就和命理陰陽壓根不搭嘎,純屬于封建迷信要不得的迂腐唯心主義,何況彭小滿的“進”,他哪只眼睛也沒瞧見。至于聰明,可得了吧,就那不會寫跳過,結(jié)果從頭跳到尾的慘不忍睹數(shù)學卷兒,體育老師教都不至于那水平。光線慢慢更加黯淡,霓虹與燈火依次點亮排開,成為連綴起街頭街尾的蜿蜒一線,蘇旅巷的行人也漸密,閑來逛晚市的情侶居多,老大不衛(wèi)生且瞎狗眼地分吃著一份冰淇淋或雞蛋仔,甜甜蜜蜜地互挽著手。彭小滿吃東西倒很有章法,食量如水牛,食速如蝸牛,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咀嚼吞咽,吐東西的時候,也要竭力把頭低下去,同時還要拿手遮一下。文明得要死。彭小滿誠不欺李鳶,這家蒼蠅館子的砂鍋當真物美價廉,好吃得飛起。可辣子也是真夠?qū)嵲诘模膊恢览习迥沁厓菏遣皇怯写ㄓ逖y(tǒng),辣口辣喉不說,過后還隱隱燒胃,跟吞了塊煤球似的。趕上腸胃功能不好的,第二天小肛`門怕得變脈沖噴氣式。李鳶吃了半鍋實在他媽扛不住了,從小超市拿回來兩瓶冰牛奶,擰開一個,敦敦敦灌下去一半兒。過后一手撐著額頭,一手敲著桌子,邊欣賞彭小滿大家閨秀似的文雅吃相,邊很不體面地直嘶溜。彭小滿也不知道是吃辣真牛`逼還是硬撐著假牛`逼,聲兒都不帶喘地連湯帶水吃個精光,等把筷子一撂抹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