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3
飽滿,緊致,光亮。日了,完敗。李鳶毫無心理掛礙地開了尿管兒,淅淅瀝瀝地釋放了一肚子甜水,徒留彭小滿一個人扶鳥,要張不張,要縮不縮。于是怕他搞壞了膀胱,故意低頭用口哨吹了半首。在他那九曲十八彎的調子里,彭小滿到底沒忍住,淋出的一道細溜溜水柱投進便池,空心球。“你不就是想問我為什么哭么。”彭小滿扣上褲扣:“老看著我欲言又止的。”“想知道不奇怪吧?”李鳶瞥他。畢竟,是你,二年二班瞅著最沒心肝的一位。彭小滿水池子底下沖手,十指交疊在一起揉搓,搖頭笑道:“不奇怪。”李鳶不響,等他繼續。“,知道吧?”“湯顯祖的南曲劇本,杜麗娘,柳夢梅。”彭小滿抬手打響指,手上濕淋淋,于是濺了李鳶一臉的水,“對,就是這個,里面有一句經典臺詞,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知道么?”“所以?”李鳶睚眥必報地在水龍頭下淋濕了雙手,諸葛亮瀟灑撥琴似的往他臉上彈去,飛出去無數星亮的水點兒。“草!”彭小滿抬袖子抹臉,干脆就接了一捧往李鳶身上兜頭一潑,“所以突然想哭了,情不知所起了,但我因為的不是愛情,剩下還有什么情,勞煩你做排除法了。”“你他媽。”李鳶將龍頭擰至最大,一手負責來往接撒,一手負責嚴守防御,一級備戰,攻略模式全開,絲毫不手下留情。恨只恨手邊沒有個水瓢,把這學人說話兜圈繞二環路,手還賊欠的小子澆個濕透,淋他滿頭滿臉。天下武功為快不破,在李鳶的密集攻擊與鐵壁防御之下,彭小滿絲毫尋不到進攻敵方頭臉的破綻,腦子一轉便要耍詐,劍走偏鋒,接了一捧往李鳶胯下穩準一潑。水花四濺,登時在他胯下洇出一團惹人遐思的水跡。休戰,彭小滿攥著濕漉漉的劉海咯咯笑,得逞似的開懷,一無愁緒,那兩筒窄窄的肩膀在半透了的T恤下隱現,勻稱漂亮。那顆虎牙就跟嵌了鉆似的,雪白明亮三角形的小小一枚,幾乎晃了李鳶的眼。不是因為愛情?高中時代悲傷的母題,親情?李鳶漫無目的地猜測,思及這倆個字,像是找了病友。第14章散了會,正是青弋夜市起攤的時候,明溪路一條美食街,依次支起尼龍的戶外帳篷,點上一盞昏黃的掛口燈。賣麻辣小龍蝦的居多,紅艷艷地堆成隆起的山包,一盆盆地擺著,撲鼻的香氣與烏南江的水汽混雜在一起。學生三三倆倆,有的并排,有的一前一后。彭小滿一腳蕩著自行車跟在奶奶后頭,小滿奶奶緊著步子速度倒快,彭小滿倘若分心踢一腳石子兒或被誰叫下扯兩句sao話,再抬頭就得落下一大步。李鳶則推著自己的sao包紅山地車,看著他的背影,沉默地與李小杏并排。燠熱的晚風,轉眼便把他的褲襠吹的干燥。李鳶不是一個有很多事情可以被家長拿來詰問,或是質疑的孩子,想給你知道的事兒,有章有法條理清晰;不想給你知道的事兒,一點兒也不透露,少有把柄。李小杏常沒有看他逐日成長進步的成就感,質疑自己心智和世俗經驗,還能否教導得了李鳶的同時,又覺得情誼寡淡,血不濃于水。往常還好,離婚之后,這樣的區隔愈發明顯。有時候想解釋,或是維護,又不懂得如何去做,看到一丁點兒李鳶的抗拒,她就會惶然懊喪。她始終認為離婚不會是不可原諒的錯,對于孩子,有傷害;但對她自己,她不能把自己的一輩子都拘囿在一段千瘡百孔的關系里。林以雄的家庭是她畢生噩夢,不逃不行。她來開家長會,當然可以說是對李鳶的一種變相討好。“陪mama吃個飯吧,你看有沒有想吃的?”李鳶停在一棵法國梧桐下,看三米外的彭小滿行遠,有點兒猶豫,盯著李小杏玫紅色的嘴巴,說:“我爸今天恐怕不加班吧,可能在家等我呢。”還是敷衍。李小杏有時會有點惱恨,惱恨這個年紀的孩子為什么就不能對家長的簡單要求,痛痛快快地說句“好”呢。她踟躕一陣,想說“我給他打電話報備一下”,轉念又不想和林以雄說話,便央求似的對李鳶笑:“和你爸爸打電話說一下嘛,mama又不留你久,啊?”李鳶抿嘴頷首,低頭把車支在了馬路牙子邊。帳篷里,掛口燈下,有幾只碩大的撲棱蛾子四下飛舞,撞在衣服上居然會一痛,繼而留下一個磷粉跡子,亮晶晶的。李小杏接了油膩的一簿菜單,翻開兩眼后問李鳶要吃什么,李鳶隨口說了句“隨便”,見她極快地皺了下眉,才無奈地沉吟一陣,點了個干鍋花菜,和一盤青弋有名的醉花蟹。李鳶看得出李小杏對這樣油膩膩,大廚顛勺油點子幾乎濺到鼻尖上的地方的不適應。以前她不是這樣,沒這些窮毛病。所以李鳶便頗好笑地在心里想,何必呢?他低頭喝著排檔準備的免費的澀嘴陳茶,憋不住地倏然樂了,噴出一聲輕快的鼻息。李小杏疑惑地朝他望過去,他也不說話。李小杏拆了包紙巾執著地擦拭著方桌上一塊陳年污跡,先快后慢,再后來成了機械地動作,她笑著說:“你坐的那個位置,我看,有點離黑板太遠吧?”“我看得清的,上次體檢,一只5.1一只5.2。”“那……那個,你們班主任說你一直穩定,很看好你,就是個性有點隨性不拘了,小節上要注意,不要因為這些小事影響你學習。”“嗯,知道了。”“你們班主任還說。”李小杏把餐紙攥在手心,從左手團到右手,“學校八月份暑假,會有補課班兒,好生號召盡量都報,后進生視自身情況而定,mama覺得,你得報一個。”“這我的得回去跟我爸說一聲兒。”“……”李鳶剝著不銹鋼盆里的五香花生米,剝光的花生殼迅疾地在手邊堆成一座小山。“你的那個前桌。”李小杏閑聊似的又找出個話頭。“他怎么?”她驚喜非常地發現,李鳶停下了手里地動作抬起頭注視著自己,如同在電視新聞里撣耳聽見了一個在意過的名字。她有點押中寶似的欣喜,便提起精神繼續順著話題進行下去:“我是和他奶奶,另幾個家長被單獨留了幾分鐘,有一搭沒一搭聽了那老婆婆幾句,不知道你們班里還有這么特殊個孩子。”游凱風以前說過一句還挺鞭辟入里的話,這么說——你且裝吧,我還就告訴你,但凡是人都有點兒好奇心,看誰裝的像。你沒興趣無非這人這事兒你不在乎,真要把什么東西掛心上了,吃喝拉撒你恨不能讓他做張excel出來發給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