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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十二年,故人戲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99

分卷閱讀99

    窗邊的一本書到藤架下,托腮候著。公寓里隨處可見的書,尤其是一樓客廳里,堆滿了書籍和各國報紙,窗臺上這本是工程學的雜志。翻開十幾頁,見一枚書簽,手寫著“顧家老六,工程學”。顧義仁?他提到過他在家是排行老六的,而確實他也是工程學出身。

    當初傅侗文也看醫學雜志,說是因為四弟學醫……手里的這本書,應該也是他看到了,想到有位救助的學生是同樣專業的,才用鋼筆在書簽上如此標注吧。

    他是個內心矛盾的人,她始終知道。

    眼前,是一雙熟悉的皮鞋和西褲褲腿。

    沈奚故意不抬頭,彎腰,扯他的褲角:“出去時下雨了吧?萬安又要說你糟蹋好褲子了。”

    傅侗文一手將她拉起來,把那本書丟去窗臺上:“雨倒是沒下,被鄰居潑了一身的水。”

    “這么慘?”她笑。

    瞧見他單手抱著兩個紙包,鼓囊囊的。

    “上樓再說。”他道。

    傅侗文拉她的手,徑自走入,對廚房里的人丟下句話:“把手都洗干凈了,一會我叫你們,即刻上來。”

    “你不吃早飯了啊?”譚慶項儼然從私人醫生轉職成了私人管家。

    “先辦正事。”他說。

    窗邊上垂掛著竹簾子,還沒顧上卷起來,陽光穿過竹簾投到地板上,是細密的白金色的線網。他踩著反光的地板,到書桌旁。

    拆開第一個紙包,是全新的毛筆和硯臺:“介不介意替我研墨?”沈奚搖頭,用茶杯接了清水,掬幾滴清水在硯臺上,為他慢慢研。

    傅侗文鮮少用毛筆,或是他用在少年時,而她無緣一見。所以同樣的,他也從未見她研墨,不免多看了會兒。

    “好了。”她放下硯,反剪了手在背后,看他。

    也是期待他要寫什么。

    傅侗文難得說話還要醞釀,對她招招手:“離近一些。”

    她笑,立到他身旁。

    “我是個名聲不好的人,連累你,和我在一起也不能大張旗鼓地cao辦什么。”他撕開第二個紙包,里頭放著個長柄狀圓紙筒,紙筒側面是“良緣永締”。

    這是——

    他又打開一疊幾份的絹紙,每一份上邊都有不同的圖畫。有四周繪著祥云龍紋的,有繪著桃花和枝頭喜鵲的,還有繪著鴛鴦的,都是正中留白。每幅畫下有畫師的印章。

    “這是最好的幾份婚書紙了,作畫也都是叫得上名號的先生,”傅侗文低聲說,“心里急,也挑不好,只好樣樣買一份,你看你喜歡什么,我們就用什么。”

    她沒見過,可也猜出這是婚書。

    晨風打竹簾,一晃一晃的,光線變換不定,晃得她眼花。

    ……

    “墨干了。”他看干涸的硯臺。

    沈奚機械地眨了眨眼,雖說他早說要訂婚,可因為他父親的病情一日比一日嚴重,她不肯聽他的話,在家里擺酒,宴客宣布。結婚的事反倒是他這個風流少爺比她急切,而今還是這樣,急火火地買了這些東西回來。

    她耳邊聲音嗡嗡的,覺得自己失去了聽力似的,遠遠近近,樓上樓下,都鬧得很。

    熙來攘往的霞飛路上,電車當當地響。

    “這半月發生不少的事,”他說,“三哥年紀也不小了,再經不起日月蹉跎。”

    竹簾尾端被風吹得,一下下拍打著窗臺,像踩著她心跳的節拍。

    “宛央,我是真心愛你的。”他說。

    他低聲又說:“今日是,以后也是。”

    傅侗文托她的下巴,讓她雙眼和自己相對。在這寂靜的一霎里,像回到胭脂巷。在冬日蒼白的日光里,爆竹聲響連四壁,蓋住了他的心聲,白煙彌漫,遮住了他眼底的留戀。

    虛度的光陰,人一生經得起幾載。

    “你不要以為我還醉著,再喝也醉不到這個時辰,”他輕聲道,“還是這里的婚書樣式都不喜歡,不喜歡的話,我再出去買。”

    她搖頭,淚水晃到眼眶里,突然就笑了:“喜歡,我都喜歡……你買的都喜歡。”

    方才哽了喉嚨,說不出話。

    這一旦開口能說了,反反復復都在重復著“喜歡”。

    “這便好。”他說。

    “我倒不怕多寫幾份,”傅侗文心下松快了,“只怕證婚人要多簽幾個名字。你也曉得慶項那張嘴是惹不起的,你讓他多簽幾次,他能拿這件事說你一輩子,”他看門口,“是不是?我們的證婚人?”

    “誒,這時候我最好說話,”倚靠在門邊上的譚慶項,絲毫沒有偷聽的愧疚,反而大大方方給沈奚支招說,“你讓他多寫幾張,傅三的字也是有名的,只是沒人求得起。婚書不是一式兩份嗎?多給我證婚人一張,我以后落魄了,也能叫個好價。”

    “三爺,萬安給你們研墨。”萬安挽起自個的衣袖,開始干活。

    沈奚根本沒留意,譚慶項、萬安和培德是何時上來的。

    但看他們的笑意,該是聽到不少。

    傅侗文把她攬到身旁:“挑你最喜歡的。”

    沈奚翻來看去,最后把兩份的□□燕抽出,望一眼他,好似拿不準主意,還想要他一個點頭。“就這個,”他說,親自鋪在桌上,“你再挑下去,我就準備去買紅紙寫了。”

    他高興時就喜歡逗她,一句跟著一句。

    沈奚雙手背在身后,緊緊攪著自己的手指,凝眸,看他落筆:

    沈宛央,傅侗文

    竟然是先她的名字……這是入贅的規矩吧?她不確定地看他。傅侗文沒覺任何不妥,繼續寫:簽訂終身,締結白頭之約。

    她簡直心跳都停了,屋里的鐘擺也好似停了。

    墨黑的毛筆尖,懸在婚書上,他忽然問:“還想寫什么?”

    沒有調侃,沒有逗趣,難得一本正經征詢她的意見。

    傅侗文作勢把毛筆給她,沈奚輕推回去,小聲說:“我的字和你差遠了。”

    十一歲后都沒用過毛筆,如何能寫。

    “你再想想,還是要想出一句,這婚書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他說。

    這是為難她。她的古學問沒他好。

    沈奚躊躇著,旁觀的譚慶項笑著說:“你們兩個的婚書,你怕什么啊?”

    “我古學問不好。”她坦白。

    “我才不好呢,小時候學得勉強,后來出國留洋回來,全靠跟著侗文學說話,在琉璃廠舊書攤上找書看學句子。”譚慶項安慰她。

    她也差不多,沒機會學。

    沈奚想了會兒,掂量著,詢問他:“山河無恙,這句好嗎?”

    這是他的心愿,寫在婚書上是個紀念。

    傅侗文曲指,敲著她的前額說:“好。”

    于是他落筆,正文收尾,是寫的:

    愿使,山河無恙,百年永偕。

    他在寫完這一份后,偏過頭,對著她笑:“寫得好嗎?”

    沈奚難見的忸怩,輕“嗯”了聲,看他笑得仿佛是金榜題名日,洞房花燭夜……若在桌旁擺上兩根紅燭,就只差掀蓋頭,鴛床同夢了。

    傅侗文拿起相同的空白婚書,照抄了一份。

    他先落自己的名字,輪到沈奚,她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