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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接線小姐要了三三四。等待的每時每刻都被無限拉長,像鐘擺失了衡,搖擺著,無力蕩到下一秒鐘…… “你好。”他的回應,擒住了她的魂魄。 “是我。” “我在等你的電話,”他說,“等了一夜。” “這里就我一個醫生……我不能說太久,”她輕聲說,“我的病人,有兩個沒有救回來,還有護士也被傳染了……萬幸,那個德國的女孩子還是好的。” 給他講這個做什么,害他更擔心嗎?她埋怨自己。 “昨天下午我去了醫院,”他是一貫的輕松,“沒有去你的樓層,怕我一個閑人幫不上忙,反而會給你分心,耽誤你救人。女兒家的志氣,我要學會成全。” 他總把自己說得可憐,換她的不安。 “你來也見不到我,醫院有規定的。”她解釋。 她能聽著他的呼吸,在清晨的醫院走廊里,陡地鼻酸。 譚慶項說的不錯,人生苦短,這四字的分量,今日始才曉得。 “我當年……”她的心忽然縮緊了,“是后悔的。” 哪怕是要被傳染上,也是要告訴他,當初她離開北京城是有多后悔。 傅侗文沒了動靜。 襯衫摩擦話筒口子,沙沙地,像風吹著梧桐樹的葉子。 為什么不說話,該不會是心臟不舒服了?她胡亂想。 “三哥……”他停住,仿佛在措辭,繼而說,“對你的心情,過去在別人身上是從未有過的,你要想聽的話,等回來,我慢慢說給你聽。” 頓了半晌,他又道:“你是在前線救人的醫生,我一個安逸坐在家里的人,應該是支持你,不要說這些喪氣的話。” “沒有,你沒有影響到我……” 你的存在,對我本來就是一種支持。 “宛央,”他喚著連她自己都陌生的名字,“我愛你。” 他說著,靜了會兒,又一次說:“我愛你。” …… 沈奚下半張臉蒙在口罩里,一層布在臉上微微顫動著,呼吸全亂了。 宛央,宛在水中央,很美的寓意。 可也是孤立無援的一個名字,四面環水,無所依傍,一世飄蓬。 …… 蒼白燈光里,她眼里都是水光。 他說愛她,她要如何答? “沈醫生。”護士長撕破了這份寧靜。 沈奚忙亂著,說“再聯系”,把聽筒扔下,回到了自己的戰場。 到正午的日光照入病房,她還在想,他說了那樣的話后,被扔掉電話是如何心情? 一切在下午有了轉機,經過前兩個病人的死亡后,醫生們有了更好的對策,小護士幸運地成為了在上海的第一個康復病例。對于那場流感,當時的沈奚以為,中國總是要比歐洲好一些,但事實證明疫病的傳播是全球范圍的,到后來,連中國和俄羅都無法避免。 只是在那個軍閥混戰的年代,沒能留下太多文字和照片資料。 小護士康復后的第三天,沈奚離開隔離樓層。 距收診病人那日,過去了十天。 那個德國少女因為沈奚是主診醫生,對她依賴到寸步不離,沈奚和她語言不通,幸好譚慶項是個洋文通,用幾通電話和女孩溝通,親自攬下了要安撫失去雙親“幼女”的職責。 說是少女,其實因為人種優勢,她比沈奚,甚至比尚未見面的譚慶項都要高一些。 沈奚拜托護士為她準備了干凈衣裙,舊式樣,中式學生裝。 沈奚和傅侗文約定是四點,在醫院候診的一樓見。 三點三十五分,她等不及先帶著女孩到了樓下,未料,在醫院的門內,有人更等不及地先到了。他的車在外頭,吩咐了跟來的保護他的青幫人也都候在外頭,獨自一個,靜立在大扇的玻璃木門邊,兩手倒背在背后,搭在一處。 等得是不急不躁,卻也伴著十二分無聊的神態。 對他看久了只道平常,可在人群里一站,立時又顯出不同了。他一個大男人,站在樸素白漆的醫院大門前,都有讓浮花浪蕊皆失色的本事。 從瞧見她起,他就在望著她,無聊神態盡去。 她一路行,他一面望。 “你幾時到的?”她像被人堵在校門口的女學生,在大廳里護士們和幾個醫生探究的目光里,心虛地問。 “說不準,約莫兩點的樣子。”他走近。 “兩點?”這是站了多久……“來這么早,也不告訴我。” 沈奚鼻尖碰到他西裝了,始才猜到他要做什么,可他沒給她機會考慮,直接吻住了她的嘴唇。 這是在中國,不是在紐約,就算是在紐約,兩個戀人要親吻也并非是隨時隨地不分場合的……尤其還是醫院這樣人來人往的地方…… 還是,完全失了體統的喉舌深吻。 她被親吻的全然失重,靈魂在身軀里劇烈地晃了幾晃,仿佛被人抽離出去。 親完,偏他還要笑。 “約會這種事情,要先等上一會才有誠意,”他蜻蜓點水似地,親了下她的嘴唇,再是額頭,端的是個輕薄子,“三哥帶你去吃羊排,你最喜歡的。”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相思未相負(4) 傅侗文安排吃西餐,是為安撫失去雙親的少女培德。 但由于言語不通,氣氛并不算太好。 不到六點時,三人回到禮和里的公寓。 譚慶項和萬安關了上下三層樓的燈,獨獨留了廚房的燈,兩人難得不和傅侗文吃飯,去虹口踩場附近買了食材回來,自己做。那里每天有許多的屠戶、農民和漁民去出售自己的貨品,比別處新鮮不少。 于是,德國少女培德見到譚慶項的第一面,就是他穿著圍裙,一手黑剪刀,一手開膛破肚的大黃魚。這幾日在隔離區里,兩人電話通過幾回,培德獲知的是他是個留洋的醫學博士,精通多國語言,三十歲上下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樣子。 嗯……現在嘛,培德靦腆地用手比了比兩人的身高,綠色眼睛里難得有了笑,父母病逝后還是頭一回。 “這孩子……”譚慶項胸悶,接著收拾大黃魚。 廚房過于逼仄,容得下培德就容不下萬安,硬擠著也不像樣。 萬安識相得很,騰了地方給兩人交談。 “沈小姐,”萬安在廚房門口,對沈奚熱絡招呼著,“是要喝點什么?咖啡?茶?還是別的?”傅侗文替沈奚脫下外衣,遞給萬安:“去泡一壺茶。” “是要最好的嗎?一定是要最好的。”萬安殷勤地自問自答。 傅侗文摘下帽子,扣到萬安腦袋上:“今日話倒是多。” “那是自然。” 沈奚忽然被他拉起手,眾目睽睽下,上了樓。 這公寓樓梯窄,兩人無法并肩走,于是乎,是他在前,她在后,落了半步。一樓的燈懸在廚房門外的白墻上,把人影照到墻壁上,無形被放大數倍。 沈奚想到自己住在這兒的時候,不敢接交好友,連鄰居也盡量少打交道。這里三層樓的小公寓,外加上樓頂的小天臺,就是日常她獨自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