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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計劃和加班,幾乎成了劇組的尋常事。特別是林況在住院,一些平時由他控制的部分轉到其他人手上,又因為對象是白翰結果統統脫軌。顧云聲到了后來索姓放棄了和白翰去溝通什么,心里一再告誡自己:這是賣個人情給林況,全當高薪來陪一個神經病院拒收的臆想癥病人。這種菁神勝利法大概給了他十天的愉快心情。這段時間里顧云聲已經從白翰的助理那里確認劇組的古建顧問當真是江天。但自從他到了片場,沒有見到江天一面,偶爾聽到白翰的兩個助理閑聊,知道他去過幾次特效組,僅此而已。江天的消息并沒有給顧云聲帶來如何的沖擊,就連他自己也驚訝居然如此冷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那一天在林況病房里的預感成真了,但平靜得就像已經記在行事歷上、遲早會發生的計劃一樣。江天出現在劇組的那個下午顧云聲因為約了人喝咖啡,聊天聊得興起,遲到了半個小時。他一回去,立刻察覺到片場的氣氛真是又寧靜又和平,大家都沒開工,休息的休息,閑聊的閑聊,和往日那近似瀕臨爆發的火山口的低壓迥然不同。他眼尖,拉住幾步外腳步匆匆的白翰的助理吳蓉,問:"今天怎么這個時候還沒開工?你老板怎么了?他不是也胃出血吧?"吳蓉看著他笑了笑,搖頭:"林況出院了,和白導在導演休息室里。夏小姐和楊總監、哦,還有你上次問過的江博士,都在。白導一個小時前就要我找你,你手機總也不接,我還發愁呢,你可算回來了。"顧云聲掏出手機一看,果然好幾個電話,忙說:"我手機轉了靜音,麻煩你了。我這就過去。"她口中的夏小姐和楊總監,一個是藝術指導一個是特效組的總監,前者顧云聲隔三岔五會和她碰頭,后者卻是聞名而已,也不去多想這群人聚會拉他做什么,顧云聲告別了吳蓉,就三步并作兩步,直奔二樓的導演休息室而去。他推門而入,房間里煙霧繚繞,男人女人都在抽煙,煙味把不怎么抽煙的顧云聲嗆得打了個噴嚏。他雖然及時掩住嘴,但對著門的林況和離門最近的江天都察覺了,不約而同地轉過目光來。顧云聲對上江天的雙眼,笑了笑,走進來關好門,坐到林況身邊的椅子上。那邊白翰和夏葵漪在爭執布景的風格,夏葵漪抗義說燈光給得太亮,完全地破壞了她設計的內景的美感,白翰就說她的布景暗得像地宮,如果按照她全用自然光的設想,人的臉就像僵尸。這兩個人自從電影開拍就打得火熱,已經是劇組上下不宣而知的秘密,顧云聲看他們吵得還真像那么一回事,心里暗笑,沒細聽,看了一眼林況,發現他氣色還是不怎么好,病骨支離的,低聲說:"你怎么就出院了?你放心,少了你是會混亂不少,但也決不至于沒你不行。你看白老爺不是也把上下統籌得......"他沒好意思說出"井井有條",頓了頓,換了個詞,"像那么回事嘛。""我在醫院住得也難過,干脆出來。"林況也低聲說。顧云聲看了一眼楊乃儒,余光順便飄過江天,沒敢多看,飛一樣掠過去:"楊乃儒怎么會過來?還有這個古建顧問......"林況輕輕打斷他:"我聽黃達衡說你和他是表親?這個你怎么也不早點告訴我。見外了啊。"顧云聲苦笑,支吾說:"遠親,而且多年不來往了。說正事吧,你們叫我來干嘛?這看起來沒我什么事情啊。""其實是江天把永寧寺塔的草圖畫出來了,楊乃儒的人也按圖做了個小樣,帶來給白翰看。結果夏葵漪過來找他興師問罪,就跑題了。不過也不算,楊乃儒他們的事情談得差不多了,我是聽說你和江天是表親,他來了就通知你一聲。"一片,說的是北魏末年故事。時間軸自洛陽城永寧寺塔落成起,到爾朱榮率兵入洛陽、塔身毀于烈火止,借一塔的興廢說一朝興廢。這片子最初四處圈錢找人投資,是打著歷史戲的幌子拍兒女情長,但后來資金到手,白翰忽然動念,要拍嚴肅的歷史正劇。這也就是劇組要找古建顧問來幫忙在特效動畫中重現永寧寺塔的根源。"謝謝,有勞你費心了。"顧云聲笑容加深,"既然沒我什么事我還是出去得好,你們幾個大煙嗆,熏得我眼睛痛。"林況有點意外地看他一眼,但沒多問,由著他去了。一關上門,顧云聲重重呼出一口氣,壓了壓額頭,就聽見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他回頭,微笑說:"我發現自從你這次回來,我們總是在讓彼此意外的地方碰到。"江天不管其中深意,說:"黃達衡找到我的時候沒告訴我你是編劇。""哦。"顧云聲繼續笑,"我想也是,如果他說了,可能就不會在這里碰到了。不過請相信我,我和你一樣驚訝。"說完毫不羞愧地心里補充一句,好吧,也許沒你那么驚訝。江天搖頭:"你不要多想,我沒什么別的意思。我早上接到何彩的電話,要你我去他們家吃晚飯,才知道原來這部片子的劇本是你寫的。""她倒好,做主人的請客要客人來請客人。"顧云聲沉下聲音。這點情緒落在江天眼里,他也沒說什么:"你要不去就自己打了電話過去好了,她一直以為我們是親戚,彼此之間帶句話也很正常。"顧云聲面色變了幾變,一句話忍了又忍,還是沒說出來,只是有點疲憊地說:"說真的,我真不知道這兩口子賣的什么藥。好好的又吃什么飯?""我正式收到T大建筑系的聘書了。今天是周末,我在T大沒再什么熟悉的同學和師兄弟了,他們說替我慶祝一下。"沒想到江天就這么留在T市了,顧云聲呆立在原地,半天才"啊"了一聲,又不曉得該說別的什么,平日的伶牙俐齒,被這突如其來的狂喜之風一吹,便被徹徹底底地拋向了九霄云外。江天見他不說話,兼之面無表情,也跟著沉默了。半晌,顧云聲堆起一個全無陰霾的笑容,并伸出手來:"那恭喜你回來。""謝謝。"江天一愣,也遞過手去。握手之后顧云聲覺得自己鎮靜下來了,江天手心的溫度似乎還留在手上,經過這么些年,他幾乎都忘記這肌膚廝摩的溫暖了。他忍不住順勢去擁抱他,盡量做得和一個多年不見的老友那樣。他聞見江天身上的煙味,感覺到他錯愕之后也鎮定地回擁了他。他定了定神,壓下去親吻他耳根的沖動,干脆地放開手,又迅速變回友人模式:"那你現在已經開始教書了?""寒假之后開始,現在還是忙清安寺的事。另外手頭還有一些從日本帶過來沒做完的研究。""聽起來忙得不可開交啊,怎么會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