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爆炸聲，沖天的火海，吞吐的火舌幾乎要湮沒整個山谷。

男人踉蹌著抱起少年癱軟的身子，用力站起身來。

“醒醒，蘇郁，快醒過來！”嗓子已經喊得嘶啞了，他狠狠抱緊懷里的人，跌跌撞撞地跑著，胸口處淌下的血液順著他的身體流下來，蜿蜒一路。

“砰！”又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炸碎在身后，男人被震得支撐不住，猛地跌倒在地，胸口是個黑黑的血洞，傷口穿透了整個胸膛。這一摔，痛得他幾乎要昏厥。

身體的力量在流失，眼前越來越暈眩，可男人不知哪兒來的力量，又一次掙扎著爬起身，忍住全身的劇痛再次抱起地上的人。

一步一步，如同踏在利刃上，疼痛已經不足以概括這種讓人瘋狂的感覺。他的頭腦已經無法思考任何其他的東西，眼里已經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東西，他只知道向前，向前，一直向前，他要活下去，他必須活下去，為了懷里的人，他不能死。

“唔……”

短促的呻-吟聲讓男人遲鈍的思維一滯，他猛地頓住腳步驚喜地看向懷里的少年。

“蘇郁，”小心搖了搖少年無力的身子，男人下意識放柔聲音，“蘇郁，醒一醒，看看我。”

少年驀地睜開眼睛，愣愣盯著眼前血rou模糊的人。

心臟，還沒等腦子反應過來，便因為眼前渾身鮮血的人而痛得窒息。

“陸……蒙？”

男人聽到他的聲音高興地又收了收懷抱，垂頭迅速吻了下他的嘴唇，便繼續一點點挪動身體，“什么都不要問，你醒過來就好。”

“你……”凝滯的思維慢慢運轉，少年的聲音里帶著難掩的顫抖，“你為什么過來……陸蒙，你這個白癡，你為什么過來！”心臟太疼，疼得連說出口的每個字都帶著劇痛一般，“這是陷阱，你傻嗎，你過來送死嗎！”

男人腳步不停，卻是勾著嘴角笑了笑。

“我不會感激你的，你做什么我都不會感激你的，你這個混蛋！”聲音幾乎如同痙攣的心臟，哽咽得不成樣子，“放開我，你自己滾，你放開我！”

男人忽然停住腳步，少年從他懷里向上看，只看得到男人刀削一般深刻的輪廓，男人沒有低頭看他，聲音卻一如既往的溫柔，“從那天開始，我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讓你感激我。”男人聲音一頓，有些自嘲一般的笑了笑，“我知道你恨我，那就恨吧，畢竟……”

男人止住了話，沒再說下去，只微微吸了口氣又抱緊了他，便繼續吃力地邁開步子。

畢竟？畢竟什么……

少年愣了下神，可沒工夫思考這些，他回過神來，只想脫離男人的懷抱。身體幾乎沒有半點力氣，那些人下的藥太狠，他幾乎連動一下手指頭都要耗費全部的心神。身后的大火蔓延得太快，數不清的爆炸聲一次強過一次，他動不了，該死的，他根本動不了。

而眼前的這個人，帶著自己這個廢物，可笑地一步步要走出這片即將要吞噬他們的火海。

他看著他身后流下的一路血跡，心臟幾乎要碎在胸腔里。

“你放開我……”頭一次，他請求他，“我求求你，你放開我，你自己走，你自己走吧……”

男人全身顫了顫，終于低下頭，深深看著他的眼睛，“你……求我？”

“是，我求你。”少年漂亮的臉孔被火光映照得更加迷人，可男人從沒在這張臉上見過笑容，而現在，這人在笑，雖然苦澀，雖然無奈，卻是個笑。

“陸蒙，放下我，你自己走吧，”少年看著他的眼睛，嘴邊的笑容漸漸放大，“我早就不想活了，你那么對我的時候，我就對一切都絕望了。”

“我恨你，這一輩子都不會變的。”

“陸蒙，你記著，我恨你。”

“我恨你，永遠都不會愛上你。”

*****

“嘿，老大？”白恒用力晃動手指頭，爪子在陸琛眼前搖啊搖。可男人像是整個人呆滯了，一動不動，瞳孔幾乎看不到焦距，像是跌進了什么幻覺里。白恒努力地叫了幾聲未果，忍無可忍提高了音量，手爪子也直接用力朝陸琛的肩膀拍下去。

“喂，老大！”

陸琛全身猛地一震，愣愣地抬頭看向他。白恒被他看得一驚，男人的眼神太痛苦，像是有什么瘋狂的情緒在席卷著。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再搖搖手，“呃，那個……老大，你咋了？”

陸琛感到腦子里有一堆影像在橫沖直撞，可每一幕都看不清，每個聲音都聽不清，他唯一清晰看到的只有火，漫無邊際的火焰，guntang的溫度，絕望的心情，還有一個人顫抖又帶著哽咽的聲音。

那個聲音在一遍遍的說，我恨你。

心口忽然痛得受不住，他茫然地按住心臟，呆呆看著白恒驚訝的眼神。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找回神智，聲音有些啞，身體忽然很疲憊，“白恒。”

白恒立馬立正，緊緊盯著異常的陸琛，“老大請吩咐！”

陸琛捏緊了手里的報紙，看著照片里的人，深深吸了口氣。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照片里的這個人，找出來。”

“哈？找他？”

“嗯。”

“呃……”白恒撓撓頭，有點為難，“老大，不是我沒自信，這事兒真的難辦。”

“嗯？”

白恒心里數了數，挨個兒報告了好幾家媒體的名字，“這些媒體的記者都去找過他，包括網絡上比較有名的一些偵探也都出動了，還有警察和一部分商家也在找他，可過了這么久，快半個月了，沒有任何人有他的消息，”白恒皺了皺眉頭，“他失蹤了，很徹底，而且可以確定的是，他沒有死，最后一個被他救的人說看到他離開了火場。”

“最后一個被他救的人？”陸琛打斷他的話，“那人在哪里？”

白恒一愣，想了想，“應該還在醫院吧，如果沒記錯的話，那些傷者是被送到了仁和醫院。”

陸琛聞言立刻放下報紙，轉身拿起車鑰匙就往外走。

“老大，你去哪兒？”

可陸琛腳步匆忙，根本無心回答他的話，白恒隱約也想到了，便不再多問緊緊跟了上去。

*****

工作日的白天，醫院的人并不多，白恒剛剛泊好車，陸琛便立刻下車朝醫院大樓走，白恒覺得自家老大有些莫名其妙，只能猜測也許他和照片里的那個男孩兒認識。

緊緊跟上陸琛匆匆往院長辦公室走，剛才在路上白恒便和醫院的主任醫師林陌取得了聯系，林陌一直是陸琛的主治醫生，負責陸琛的年度體檢，兩人已經認識了三年，算是比較熟悉了。這會兒陸琛和白恒剛從19層的電梯出來，迎面便看到一個男人背對著他們站在窗前，像是在想著什么正仰頭看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