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自己出門去買一床新被子，不然隨時隨地有暴露的危險(xiǎn)，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后來的很多年里，葉璨回想起這一天，都感覺到冥冥之間，一切皆有定數(shù)。他為了掩蓋心意而選擇在生日這一天久違地走出家門，這個決定徹底改變了他接下來的人生。

就在他離開公寓樓，四下查看自己預(yù)定的出租車停在哪里的時候，一把尖細(xì)的女人的聲音在他背后叫道：“舟岸！”

這個名字夾雜著葉璨全部自卑的根源，猝不及防地?fù)糁辛怂X中一片空白，尚未決定好要不要轉(zhuǎn)身面對，叫著這個名字的人已經(jīng)跑到了他面前，是一個他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他的親生母親舟莉。

“小岸！mama總算等到你一個人出來了！”舟莉蓬頭垢面，抓住他的手臂，細(xì)長的手指因?yàn)樘^用力，深深嵌進(jìn)葉璨的肌膚里，這疼痛如此熟悉，葉璨恍然記得，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舟莉就是這樣用力地抓著他，告訴他如何戰(zhàn)勝葉自明，好鳩占鵲巢得到葉家的家產(chǎn)。

葉璨看她形容狼狽，猜測她大概遇到了難關(guān)，是來找他求救的，事實(shí)上他猜對了，可是舟莉說出來的話仍然讓他震在當(dāng)場。

舟莉哭著說：“小岸，你救救你爸爸吧，葉自明要把我們家逼上絕路了！mama沒有辦法了，舟岸，你可不能看著你親爸去坐牢啊……”

第二十八章鑒定

葉璨坐在公寓樓下的咖啡廳角落里，聽舟莉講了一個二十年前的狗血故事。

她講了很久，可如果去掉那些哭哭啼啼的抱怨和對她自己行為的竭力辯解，概括起來也不過就是一句話，二十二年前，同時和兩個男人交往的舟莉意外懷孕上了窮酸男朋友的孩子，她謊稱孩子是金主的，以此獲得了數(shù)筆包括撫養(yǎng)金，“買斷費(fèi)”在內(nèi)的巨額財(cái)產(chǎn)。

如果沒有她的真愛窮酸男友，后來的丈夫段峰染上賭癮這回事，這幾筆錢夠她一大家人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白吃白喝一輩子。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果他們沒有賣掉自己的兒子騙到那筆錢，自然沒有資本去揮霍賭博，當(dāng)真是因果報(bào)應(yīng)。

葉璨甚至還有心思去想什么輪回報(bào)應(yīng)，因?yàn)樗麑@個荒唐的故事實(shí)在半信半疑，“你說那天醫(yī)院里打護(hù)士的人是我親生父親，他的那個兒子也是你生的，今年十八歲？那他就是比我小不到四歲……”

那個時候，自己還和舟莉住在一起，葉璨連七歲前的記憶都很模糊了，更別說四歲以前。他完全記不起舟莉有沒有消失一段時間去生孩子。

“有兩個月，你是寄養(yǎng)在托兒所的，他們說mama出差去了，你那時候太小，大概是不記得了……”舟莉端起果汁潤了潤口，“這些過去的事情都不重要了，小岸呀，mama說這些就是讓你知道，你爸爸他不是不疼你，我們當(dāng)時做這個決定也很痛苦，誰會舍得把親生兒子送出去呢？可是葉家能讓你當(dāng)小少爺，跟著我們只會吃苦，嗚嗚嗚……”

她年輕時也是靠臉吃飯的美人，現(xiàn)在剛剛年過四十，保養(yǎng)得當(dāng)，啜泣起來也是賞心悅目的，葉璨看著那張與自己五分相似的臉泫然而泣，木然道：“所以三年后你們又生了個孩子，是因?yàn)閿€了三年我的撫養(yǎng)費(fèi)，已經(jīng)可以給那個孩子滋潤的生活了？”

舟莉一僵，淚眼朦朧地看著葉璨尖聲道：“你這孩子，怎么說話？葉家給的撫養(yǎng)金當(dāng)然全都用在你身上了！后來是你爸爸工作有了起色，我們才決定要了你弟弟！”

“既然工作有了起色，想必我跟著你們也不會吃苦了，怎么不留下我呢，不是舍不得嗎？”親生母親就坐在他對面哭泣，葉璨卻笑了起來，“我看是舍不得葉家的錢吧？可惜了，葉廣繼的妻子走得那么早，讓你也措手不及，不然你要是多教我?guī)啄辏痰轿叶铝嗽僮屛疫M(jìn)葉家，現(xiàn)在的紅葉集團(tuán)誰說了算還真不好說。”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一直掛著淺笑，舟莉已經(jīng)十幾年沒有他接觸，一時也捉摸不透他是真心遺憾還是嘲諷，只能順著說：“可是現(xiàn)在葉家大少爺對你也很好啊！你爸爸說他在醫(yī)院看見你們感情很好，我還不信，當(dāng)他看錯了，后來睿睿，哦就是你弟弟段睿，也說他在游戲店里看見了，我這才信了。你爸爸的庭審就這兩天了，不能拖了呀！他這次得罪了劇組，那女主角，你們年輕人都知道吧，林家主的掌上明珠。這個劇背后還有紅葉集團(tuán)的投資，整個東泠誰敢得罪這些人？肯定是往重了判啊！小岸，你看葉大少爺對你這么好，你去找他說說，讓他出個面，私了行不行？我那天去找大少爺，就差給他跪下來了都沒用……”

“等等，”葉璨忽然打斷道，“你找過葉自明？什么時候？”

他忽然福至心靈，不等舟莉回答，自己喃喃道：“是出事后的那個星期一晚上？七點(diǎn)多？”

舟莉疑惑地問：“你知道？葉自明跟你說了？”

“沒……”葉璨心煩意亂地說，那天葉自明接了電話扔下他走了，他為此發(fā)了好大一通火，差點(diǎn)把葉自明鎖在臥室外面不讓他進(jìn)門睡覺，現(xiàn)在他突然得知，那天葉自明是去解決了來自他這一邊的麻煩……

不對。葉璨心里一慌，厲聲問：“你不會把這個荒唐的故事也講給葉自明聽了吧？”

“我怎么可能告訴他你的身世？”舟莉瞪大眼睛說，“他知道了的話，你就不是葉家小少爺了，說不定還要報(bào)復(fù)我們的！”

葉璨放心了一點(diǎn)，“也對。在他面前編排我的身世對你沒有好處。”

舟莉惱怒道：“編排……你還是不信段峰是你親生父親，你不想救他，也不管你mama和弟弟了，是不是？！”

葉璨沒有說話，他不信？他當(dāng)然不能信！如果段峰才是他的親生父親，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這世上根本沒有所謂的“葉璨”，從頭到尾都只有他努力忘卻擺脫的“舟岸”。

這個設(shè)想太過可怕了，葉璨根本不能去想，極度抵觸地直接否認(rèn)了它的可能性。

舟莉臉上閃過一絲慍色：“好，我的話你不信，親子鑒定你總該信了吧？當(dāng)年做了這個，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和你相認(rèn)的！等著，我這就打電話叫你弟弟從家里把鑒定書送來。”

她這樣篤定，葉璨面上強(qiáng)裝鎮(zhèn)定淡然，心里已經(jīng)翻滾起了驚濤駭浪，他甚至感覺有點(diǎn)想吐，因?yàn)榫o張過度。

舟莉打電話的時間，葉璨也低頭看了一眼手機(jī)，葉自明十分鐘前給他發(fā)短信，問他怎么不在家。

葉璨的手指停留在輸入框上方，最后他一咬牙，發(fā)送道：“我在外面買東西，過一會兒再回去。”

不是他想要騙葉自明，他還能怎么說呢？在葉自明拿著一份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等在家里，他們馬上就要冰釋前嫌的時候，他說，等一下，事情可能從一開始就搞錯了？

不是的，一定是舟莉在撒謊，好哄騙自己幫助段峰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