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國上海深夏午時，查善言開著車從高速路上漸漸進入市區，忽的，他的眼睛忽然變得一陣空洞，再之后他忽然清醒腳下剎車，輪胎摩擦路面的聲音尖酸刺耳——

“碰！”

“碰！”

“碰！”

進入市區的主道上，連環車相撞，第五輛車和第八輛車被夾在貨車中間，里面的人被夾碎，血濺三尺，碎rou飛濺。三秒之后路邊的人才驚恐得尖叫起來。透過流淌在自己臉上的血液，查善言在昏迷之前，看到了那只和汽車一樣大小的豎瞳眼睛側著臉盯著他看。然后抬起巨大的花貓臉露出人類才有的表情——

“喵——”它笑。

不遠處的高樓上遠程射擊手對準暈倒在駕駛座上的查善言，過了許久沒有射擊然后撤退消失了身影。

已經好幾年了，自從雇傭兵解散之后游幕便留在中華國這個復雜的國度。銀行里的傭金夠他在剩下的半輩子里揮霍和醉生夢死。他不想回到歐美，那會挑起他對某個國際組織的仇恨。所以他選擇了退縮留在海市里買醉。他活著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剩下的生命都是多余的，他不怕死，卻不能死。雇傭是因為自己而被剿滅的，所以，他要活著。

要痛苦地活著。

這便是他對雇傭隊的救贖。

像他這樣的人，沒臉去死。

服務生冷著臉給這個從早上就開始喝酒的男人上酒，誰都不會和金錢過不去，只要你付出足夠的金錢，就是要吃龍血鳳rou，他們都能給你做出來。

游幕迷迷蒙蒙地又灌了一瓶酒，透過窗外呆呆地看著外面的車流——

“呲——”

“碰！”

“碰！”

“碰！”

汽車忽然急速剎車的聲音和車禍的聲音生生地給游幕的神經唱了個交響曲，游幕一個哆嗦汗毛蕩起落下那血紅的血液和rou末直接飆飛到他眼前的玻璃上滑下可怕的痕跡。

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游幕坡著腳跑了出去，他勁頭十足地往前面的樓趕過去，在上路五樓之后，游幕氣喘吁吁地發現那個遠程射擊手已經消失了，游幕狠狠地一拳打向墻上，游幕面目猙獰眼睛血紅如同野獸一般，他緊咬的嘴中透出兩個字：

“齊臨！”

那聲音充滿了入骨的憎恨。

游幕再趕回店里把錢交了之后便離開了，從那以后，服務生就再也沒有見過這個落魄有錢的客人。

***

香港查家。

此時查氏上下彌漫著低沉陰郁的氣息，查家老太爺顫顫巍巍地拄著拐杖走到那顆郁郁蔥蔥的桃樹下哽咽著聲音說道：“善生叔叔已經走了很多年了，我已經年過半百。”

“沙沙——”風起。一條查家老太爺無法看見的透明手臂從樹枝里垂落，隨著風蕩蕩悠悠，然后從他手中落下桃花一片，查家老太爺看到忽然從綠色郁郁蔥蔥中的桃樹上落下的桃花渾身一顫。

“小時候，善言告訴我們，他看到了你。除了善生叔叔之外，善言是第二個能看到你的人，善生叔叔的收藏室還在，除了查家的繼承人誰都無法進入，你知道，善生叔叔最喜歡的是善言，可是、可是，善言出事了。”查老太爺抖著嘴唇抹了一把眼淚。

“沙沙——”風起。

“你能不能、能不能救救善言，就算是為了善生叔叔。”查老太爺恭恭敬敬地對著這個桃樹恭敬地鞠了一躬。

“咯吱——”一支桃枝斷落在查老太爺腳下，查老太爺急忙撿起桃枝拄著拐杖回大堂。

***

徽州深山處的深山小村里，水靈靈的小女孩巴巴地看著這名長辮子長袍大夫：“大人，這、這是我家種的草藥。”她伸出手，手中是一幾顆安息香。

柳青陽揉揉小女孩的頭，微微一笑，如同狐貍一般，卻讓人感到舒服：“非常好的草藥。”然后從藥箱里拿出幾顆藥丸和幾張錢幣給小女孩，小女孩眼睛一亮，受寵若驚：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圍觀的孩子們一哄而上：“大人、大人。我這里也有，我這里也有。”

大人們趕緊制止住孩子們不敬的行為，他們提著孩子們丟進了草叢里讓人看著。于是，一百來戶人家都拿著手中的搗藥給柳青陽并拿起自己家中種植的草藥排隊賣給柳青陽。收到草藥和工具的柳青陽付給了村民們相應的報酬。拿到報酬的村民臉上蕩起了單純的笑容。大人們將搗藥的藥盅一排排放在空地上。柳青陽收拾了一些草藥放進藥箱子里，手指碰到額上長角的小白鼠，小白鼠啃了啃柳青陽的手指然后勤快地將藥草分類去了。剩下的草藥放在藥盅邊上。晚上，柳青陽坐在空地邊人家的屋頂上，那圓圓的月亮近在咫尺一般，月光給深山披上銀色的裝束，很美，很飄渺。柳青陽手撐著下巴看那對著月亮跳舞拜月的一群白色兔子，然后一起搗藥。一個晚上的時間很快過去，到凌晨之時，這群白色的兔子蹦蹦跳跳地散去消失，仿佛沒有出現過，在昨天收到一大堆草藥的變成了一顆顆藥丸。在將藥丸全部收齊之后，柳青陽便背起自己的藥箱，將油紙傘別在藥箱上沒有和村民打招呼一聲便離開。

這時候，一群長相各異的怪獸從各家竄了出來，聚在一起看著柳青陽的影子離開。

“有人告訴我，您的藥是妖精種的。”

一九三四年，在街頭，那個金發碧眼的西洋姑娘對柳青陽說。踏著晨霧離開深山，柳青陽背著自己的藥箱繼續自己的行程。離開深山老林之后，上了縣城之后的柳青陽買到了前往上海的列車票。

上海，那座歷經風云的有罪之都。十點，踏上列車，是一輛冷冷清清的列車，7號車廂的列車上只有幾個乘客。柳青陽安靜地坐上自己的位置。對面表情怪異的中年男人死死看著柳青陽，指甲刮著列車鐵皮上發出刺耳的聲音。他露出怪異的笑容：“大夫這是要去上海？”

“自然是去上海。”柳青陽露出狐貍一般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栗。

“大夫，去了上海可是去送死。上海可是個修羅場，可是個容不下活人的地方，大夫要是去了，就會變成個死人了。”男人歪著嘴口吐人言。

“別說上海，這中華之地，便是個修羅場。”柳青陽舌頭舔了舔嘴唇。

“既然如此，大人為什么還要活著。”男人瞪大眼睛，嘴巴咧開，顯得極其猙獰。

“為什么呢”柳青陽忽然怪笑了起來。

因為，這是那個住在身體里面最溫柔之人的心愿。

青陽，你為什么不睜開眼睛看看你想看到的未來。

“大夫，你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男人眼睛瞪得圓“嘿”地一聲笑。天色忽然暗下來，火車上的燈“啪啪”地響滅了。火車繼續前行，明明是白天，卻看不到任何景色。

“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