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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表姐妹哪有同姓的?你一說我就起了疑心了。” 母親微笑著低下頭去,她仍是慣于低頭。卓正想起的題字,問:“母親,那個方牧蘭呢?”母親淡然道:“不知道,我出國后就和所有的朋友斷了聯絡。” 我一轉念又想起來,“母親,父親這次派人接你回來,準是沒安好心,不管他怎么花言巧語,你可別理他。你現在是自由的,他劣跡斑斑,不可原諒,再說他是有‘夫人’的。” 母親道:“這次你父親找到了你哥哥,他才派人去接我。”我向卓正扮個鬼臉,真有趣,他真的是我的哥哥,孤孤單單這么多年,突然有個哥哥的感覺真是奇妙。母親卻是極欣慰地牽著他的手,“你父親能找到你,是我最高興的事情。當年……”她輕輕嘆了一聲,“當年我是一萬個不舍得……后來聽說……”她聲音里猶有嗚咽,“天可憐見,你父親說,大約是當年孤兒院弄錯了孩子,我真如做夢一樣。” 她的眼淚熱熱地落在我的頭發上,她慢慢撫摸我的長發,那溫暖令我鼻子發酸,“囡囡,你長這樣大了……上次見著你,還是年前你父親帶你出國,我遠遠在酒店大堂那頭瞧了你一眼。你不怪我嗎?”我眼淚要掉下來了,脫口說:“都是父親的錯,才讓你離開我。” 母親眼里也有淚光,她輕聲說:“沒想到還有這一天,咱們三個人說了一夜的話,你們不困嗎?”我說:“我不困。媽,你一定累了,你睡一會兒,等你醒了咱們再聊。”卓正也說:“媽,你休息一會兒吧。”她左手牽著卓正的手,右手牽著我的手,長久地凝視我們,說:“那你們也去睡吧。” 我哪里睡得著,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天,終于跑到卓正的臥室前去敲門。他果然也沒睡著,我可憐兮兮地問他:“我可不可以進來和你說話?”他寵溺地揉了揉我的頭發,說:“當然可以。”我爬到沙發上去盤膝坐下,這姿勢因為很不規矩,所以父親從來不樂意見到。我突然對這十余年一絲不茍的家教起了厭倦,所以偏偏賭氣要這樣坐著。卓正的坐姿仍舊有種軍人樣的挺直,就像父親一樣。我抱著沙發上的軟墊,茫然的無助感令我又要哭了,“哥哥,mama要怎么辦……”我第一次叫他哥哥,他大大震動了一下,伸出雙臂給我一個擁抱,然后安慰我說:“會有辦法的,母親既然回來了,我們一定可以常常見到她。”他還說了很多的話來安慰我。我漸漸鎮定下來,他溫和地問:“你餓不餓?”已經有十余個鐘頭沒吃東西了,胃里真有點空空如也,我點了點頭,他說:“我弄點點心給你吃,你吃飽了,心情就會好很多。” 他勸人的方式還真特別,不過他泡了一壺好茶,又拿了罐餅干來,我的心情真的逐漸好起來。餅干盒太緊打不開,卓正要幫忙,我偏偏要逞能,隨手拿過他的瑞士軍刀,使勁一撬,只聽“嘭”一聲輕響,蓋子開了,手里的刀卻失手滑挑過頸間,只覺微微一松,頸上的鏈子滑落,那只小金墜子“啪”一聲跌在了地上。我懊惱地蹲下去拾起,卓正問:“和我那個一樣精致,是自小戴著的吧?”我說:“是爺爺留下來的,臨終前他已經說不出來話了,最后只是攥著這個,叫了我一聲‘靜’。奶奶就將這墜子給我戴上了。不過這個和你那個不一樣,這個是密封的,打不開。” 卓正突然“咦”了一聲,我也看到了,墜子摔壞了,露出透亮縫隙,里面仿佛有東西。我想了一想,望著卓正,卓正明白我在考慮什么,說:“不好吧,弄壞老人家留下來的紀念。”我說:“反正是壞了,要送去珠寶公司修理,不如瞧瞧里面是什么。” 用刀尖輕輕一挑就開了,我們兩個怔在那里。墜子里面貼著一幀照片,照片里的人靜靜地微笑著,因為年代久遠,相片已經微微泛黃,可是笑靨如花盛放,一雙澄若秋水的雙眸, 仿佛能看到人心底里去。我情不自禁地說:“真是美。”家里有許多祖母的相片,總是雍容華貴。但是這一張舊相片中的女人,有一種叫人無法呼吸的明媚,仿佛六月陽光,璨然熱烈。她與祖母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們靜靜地注視著這個過往中的女人,卓正輕輕地按在我肩上,讓我闔上那墜子,說:“我們已經不能驚動了。”我萬萬沒有想到,爺爺的生命里,還有這樣一段過去,那些前塵漠漠,定然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我們吃完點心,因為通宵未眠,我累極了,腦子里亂糟糟的,有罷工的趨勢。父母的故事已經叫我精疲力竭,我實在不能再去想象又露出冰山一角的往事。我回自己的房間去睡了一覺,等我醒來,已經是下午了。 母親還沒有起來,我下樓去,客廳里靜悄悄的,我一轉過頭,竟然看到了父親。他坐在沙發最深處,煙灰缸上的一支香煙已經大半化做了灰燼。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有那樣的表情,他只是遠遠望著那支煙出神,眼里神色凄苦而無望,仿佛那燃盡的正是他的生命一般。他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像是可以坐上一生一世似的。 我看到史主任走進來,輕輕喚了一聲:“先生。” 父親這才抬起頭來,史主任說:“您該走了。” 父親“嗯”了一聲,一轉臉看到我,問我:“你母親睡了?”我點了點頭,他瞧著我,我從來沒見過他這樣溫和,他說:“回頭等她醒來,你和卓正兩個好好陪陪你母親。” 我想起母親吃的種種苦頭,不由得說:“我都知道。”若是在平時,我這種蓄意挑釁的口氣準叫他生氣,但這回他只嘆了口氣。卓正這時候也下樓來了,父親對著他,總沒有太多的話說,只叮囑他要照顧好母親。就在這當口,卓正突然失聲叫了一聲:“先生!”他還不習慣改過口來。父親眉頭微微一皺,可是馬上也覺察到了,伸手去拭,卻拭了一手的血。史主任連忙幫他仰起臉來,侍從趕忙遞上紙巾來。父親用紙巾按住鼻子,說:“不要緊,大約天氣燥熱,所以才這樣。” 他衣襟上淋淋漓漓都是血點,史主任十分不安,說:“打電話叫程醫生過來吧。”父親說:“你們只會大驚小怪,流鼻血也值得興師動眾?”放下紙巾說,“你看,已經好了。” 梁主任見止了血,果然稍稍放心。侍從取了衣服來給父親換上,史主任到底忍不住,說:“先生,要不今天的行程就取消。天氣這樣熱……”父親說:“天氣這樣熱,人家都等我一個,怎么能取消?”回過頭來對我講:“我晚上過來,你和你哥哥好好陪著你母親。” 我答應了,父親走后不久,母親就下樓來了。她也并沒有睡好,可是見到我和卓正,就露出溫柔的笑顏,坐下來和我們一起吃下午茶。我像是扭股糖一樣黏著母親,不停地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