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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料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小白龍忽然發(fā)出一聲細細的叫喚,似乎十分委屈。彭彧登時愣住——他從來沒有聽李祎發(fā)出過這種聲音。小龍拿爪子扒住他的手指,繼而竟張嘴輕輕地啃咬起來,彭彧被舔了滿手濕漉漉的龍口水,這才意識到哪里不對,難以置信地猛然翻身坐起,語調(diào)不自覺抬高了幾分:“你在干什么?你到底怎么了?”小龍被他嚇得一個哆嗦,瞬間不敢動了,淺色的龍目里充滿了驚恐。彭彧再不敢相信也肯定對方不是裝的,心里竄起莫名的恐慌:“你給我變成人……快點!”李祎立刻化回人形,甚至來不及調(diào)整姿勢,整個人趴到了彭彧身上,后者握住他的肩膀,發(fā)現(xiàn)他不僅驚恐的眼神全然未改,還全身都是僵的,在不停地顫抖。彭彧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里不祥的預(yù)感,試著喚道:“李祎?”對方聽著他緩和下來的語氣,慢慢不抖了,看向他的眼神卻充滿了迷茫。于是彭彧又叫:“常澤?”這回李祎有了一點反應(yīng),目光微微一動,又發(fā)出一聲龍的叫喚。彭彧一顆心徹底沉了下去,一把將他扣進懷中,附在他耳邊不斷用臉頰摩擦他的頭發(fā),輕輕地說:“你怎么能這么對我?”李祎沒掙扎也沒動,好像沒聽明白他在說什么。彭彧緊緊地閉上眼,感覺自己真的是太累了,甚至希望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他好不容易將龍搶回來,好不容易等他蘇醒,最后回來的卻是個被契沖擊壞了神智的傻子。邊崇已經(jīng)死了,他也不能再把他拉出來鞭尸,以解心頭之憤。“小傻龍,”他終于只得無可奈何地嘆口氣,“你傻了我也要你,可你得知道,我喜歡的不是個傻子。周淮說了,龍的恢復(fù)能力是不可預(yù)估的,我相信你會好,我給你時間,我等得起……你先答應(yīng)我你會回來的好不好?”李祎還是疑惑地看著他,然而因為契的作用本能地點點頭,彭彧就好像得到了什么承諾,用力地微笑了一下:“那我就放心了,龍王從不食言,是不是?”李祎只好又點了一下頭。彭彧便如釋重負地起床穿衣,讓對方化回小龍趴在他肩膀上,思來想去還是又跑了一趟濟人堂,隨后無功而返。周淮只給了他一點白澤留下的瑤池玉露,說:“聽天由命吧。”天氣一天天暖和了起來,青龍族廣布“潤物”之術(shù),朱黎和狐十七來看過幾趟,之后因忙著早日幫人間回歸正軌,也各自出力,沒怎么再來過。倒是白虎族給他傳來書信,說白卓有身孕了。彭彧忙回信道賀,又分派一番家事,安排商隊之類,竟也忙了起來。似乎簽過契后他從那龍身上分得了一部分力量,雖然無法主動使用,但回春術(shù)卻在偷偷幫他修復(fù)屢次受損的五臟,新傷舊傷一并痊愈,哪里也沒有再疼過。只是被仙器炸傷的耳朵和那龍一樣依然沒有起色,他也逐漸將兩者習(xí)慣下來,無非是一邊聽不到聲音、辨不清方位,以及身后多了個不說人話的小跟班。李祎似乎變得格外黏他,他分不清到底是契的作用,還是對方潛意識里依然記得自己,自我安慰似的歸結(jié)于后者,又覺得這么下去恐怕是不太行——那龍實在是太容易害怕了,別人尚且沒什么反應(yīng),只要他大聲說話,對方立刻渾身哆嗦,害他時刻得輕聲細語。他問過周淮又問過九淵,得到一個相同的答案——被“服從”一類的契摧毀神智以后,就是會出現(xiàn)這種狀況,他們對契主言聽計從,契主一絲絲感情波動都能夠影響到他。彭彧心里狠狠地一哆嗦,猛然回想起周淮說的那句話——沒有哪條龍甘愿受別人控制,不論那個人是誰。他覺得自己必須得想個法子,在不解契不再次傷害對方的情況下改變這個現(xiàn)狀。這天陽光大好,彭彧喂過功臣黃豆便把龍帶出來曬太陽,順便打了幾桶溫水,刷馬似的給龍刷毛。白龍變成一人高,安靜地趴在陽光底下,龍目瞇著,似乎很是享受這個過程。彭彧耐心地給他擦拭每一片龍鱗,又拿梳子把白毛一點點理順——這段時間龍雖然還是沒有恢復(fù)神智,但身體倒是好了很多,反正彭彧不打算讓他繼續(xù)當什么龍王,施展什么潤物,葷素不忌地喂著,一天恨不得給他多加三頓飯才好,再瘦的龍也被他給喂胖了,身上很快有了rou。剛回來的時候他身上的鱗片都是暗淡的,如今也有了光澤,彭彧還記得第一回給這龍梳毛,居然梳斷了三把彭家制造的木梳。現(xiàn)在梳齒順暢地在龍細密的軟毛間走過,那龍似乎是十分舒服,竟低下頭來舔他。“不準舔我,”彭彧別開臉,“你是龍,又不是小狗,哪有隨便舔人的。”對方好像不是很能理解為什么龍不能舔人,疑惑地看了他好半天,只好抖了抖毛,十分乖巧地把兩只前爪縮在一起。彭彧忽然按低他的頭,用嘴唇貼上他眉心,輕輕地說:“你打算什么時候回來?”白龍目光微微閃動,尾巴輕輕地甩了甩。“可別讓我等太久了。”第97章改契陽春三月,草長鶯飛。轉(zhuǎn)眼距離那場驚天大戰(zhàn)已經(jīng)過去三個多月,圣物落定之后天地間很快安穩(wěn)下來,異象不再作祟,受災(zāi)的人們相互扶持,一切漸漸回歸正軌。彭宅也不例外。彭家商隊陸續(xù)開始恢復(fù)行商,彭彧又從乙級商隊里新點了一支,編號丁未,算是徹底彌補上了長達五年的空缺。就是有一點,龍還沒好。對此,彭彧表示自己已經(jīng)完全習(xí)慣了,這龍說傻倒也不傻,就是莫名其妙不會說人話了,也不干人事兒了,欺負同類——比如說九淵他還是挺在行的,并且還在往欺負不同類的方向邁進,有回爪欠把黃豆的尾羽揪掉一根,當場被發(fā)怒的黃豆燙傷了爪子。彭彧心疼歸心疼,也實在拿他沒什么轍,又不想動用契的力量讓他服軟,心說只要他別太出格,也就隨他去吧。結(jié)果這龍在彭家混了一段時間,算是混了個臉熟,漸漸地從見誰怕誰變成了見誰吼誰,天上地下到處亂竄,今天揪老槐樹的葉子,明天去水潭里偷吃錦鯉,后天干脆飛上房頂把瓦片一片片給薅了下來,還專門照著底下經(jīng)過的人腦門砸。彭彧算是被他折騰得沒了脾氣,每天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滿院子逮龍,還不敢大聲吼他,隨后發(fā)現(xiàn)輕聲細語的教訓(xùn)根本不管用,那龍看上去是認真聽了,實際上根本沒打算照辦。彭彧實在被他搞得有點心累,沒忍住問九淵說:“你家龍王到底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