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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下雨,除非是他已經(jīng)渾渾噩噩地睡了好幾天,可夢里并沒有任何因疾風(fēng)雷鳴而產(chǎn)生的詭異聯(lián)想,他更傾向于自己只睡了一宿,脖子上未消的痛楚也能證明這一點——姓李的玩意手勁真大。他皺了皺眉,感受著窗外的風(fēng)打在自己臉上,總覺得這潮濕程度有點過頭了,而且氣溫似乎比昨天高了很多。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北方人,他一時間有點難以適應(yīng)這種潮濕悶熱的氣候。同時他也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早年隨商隊南下時他感受過這種氣候,再加上奢華程度不輸于彭家這一點,在他腦中浮現(xiàn)出來的地點就只有一個:當(dāng)朝京都,金陵。得出這個結(jié)論以后,他瞬間倒抽一口冷氣,他竟然一夜之間被轉(zhuǎn)移了這么遠,那還能有人找得到他嗎!心臟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他強迫自己定了定心神,重新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當(dāng)下——既然窗子能打開,那是不是意味著他能出去?可對方既然把他關(guān)在這,身邊甚至沒有人貼身看著,就一定是有萬全的打算,按理說不會出這么大的紕漏才對。他慢慢地伸出手去,順著風(fēng)的來向試探似的把指尖一點點往前遞。果不其然,很快便有什么東西阻擋住了他,他略微加了一點力,瞬間被彈了回來。彭彧心下了然,同時心頭微沉——這應(yīng)該李祎他們說的“結(jié)界”,他被困在了這間屋子里!他思索了一會兒,沒有再貿(mào)然去試探那個結(jié)界的強度,畢竟他一屆凡人沒有龍皮糙rou厚,實在太容易死了。彭少爺并不想平白無故玩沒自己的小命,于是他十分知進退地撤了一步,繼續(xù)貼著墻一寸一寸地摸過去,大致在腦中把這間屋子勾勒出一個形狀。地方不小,挺寬敞的,家具擺放的方位很是講究,有桌有椅茶具齊全,窗戶能打開,門卻不能。他繞了一圈最后回到床上,拿手撐住額頭,覺得事態(tài)非常嚴峻。同時一股怪異的感覺再次冒出頭來——他總覺得抓他的那個人并不是李祎。他仔細反思了一下自己,確定這念頭不是因為他對于那條龍盲目的信賴與莫名的好感。以他目前對李祎的了解,他覺得那條龍不是一個出爾反爾的人,他答應(yīng)過的事一般都會做到,也不會輕易對自己人置氣,因此他突然對潛岳大打出手的行為就非常值得懷疑了。就算這些都是自己接觸他不久產(chǎn)生的片面感受,可他對九淵總不可能是假的,九淵明確表明了不想看到潛岳受傷,龍王總不能前腳剛答應(yīng),后腳就食言吧。而且……當(dāng)時九淵在哪里?李祎分明說讓他“看好”自己,九淵怎么可能一直到潛岳受傷都沒有出現(xiàn)?再有一點,李祎說話的語氣。當(dāng)時他太過心急忽略了這些,現(xiàn)在冷靜下來仔細想想,那好像并不是他平常的語氣,怎么聽都透著一股子傲慢譏誚似的怪異。李祎這個人雖然骨子里也傲,卻絕對不會這么明顯地表現(xiàn)出來的。彭彧摸了摸下巴,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跟龍王所有的對話,實在不認為他要這么大費周章把自己擄走——畢竟他都說了愿意把眼睛給他,如果他真想要,直接答應(yīng)他豈不方便得多?先是長篇大論地表了一番衷心,又在床頭猶猶豫豫地磨蹭了一會兒,最后才殺了個回馬槍,何必呢?那個“李祎”選擇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來搶他,是不是也趁著他眼瞎暫時失去了“看破偽裝”的能力,才趁虛而入?這想法甫一冒出,他腦子里仿佛過電似的燙出一線——一切都說得通了,所以那個人絕對不是李祎!摘清了龍王的嫌疑,彭彧渾身舒暢得汗毛都要炸起來了,瞬間連自己深陷虎xue都不覺得有多危險。在他看來只要姓李的不玩出“背叛”這種出格的戲碼,其他的小毛病他還是能包容的。隨即他立刻壓下即將翹起的嘴角,神色倏地沉靜下來——如果兩條龍還跟自己是同盟關(guān)系,那么他大概是落到了“那伙人”手里,之前那伙人跟仙家的關(guān)系尚且存疑,現(xiàn)在他幾乎可以確定,他們就是仙家派來的走狗。目前來看憑他自己的力量逃出生天只怕有些困難,那么他要通過什么方法把自己的方位告知李祎他們?他皺著眉認真思索一切可能性,忽有叩門聲突兀地傳進他的耳朵。他出于本能地沒有吭聲,對方也顯然沒想征求他的同意,自顧自地走了進來,停在不遠不近的地方,隨后是食盒打開以及碗碟碰撞桌面的聲響。“醒了,”那女聲平鋪直敘地開了口,“吃飯吧。”彭彧歪了歪頭,盡管對方已經(jīng)極力壓制,可他還是聽得出她聲音里透出的一股軟糯的江南氣。要是放下彼此身份不談,他還是得承認這聲音挺好聽的,就是多少有些平板,過分冷漠了。給他送飯的女子就撂下這么簡簡單單五個字,隨后一言不發(fā)地走人,并帶好了房門。彭彧聞著飯菜的香氣吞了一口口水,起身往桌邊走去,卻忽然一矮身,貓腰蹭到了房門前。他抽出頭上那根價值連城的玉簪,悄悄摸到門上半部分鏤空的最下一格,拿簪子尖的那一端戳了戳上面糊的窗紙。戳不破。跟他試窗戶同樣的感覺,好像有某種無形的力量阻擋了他,而不是窗紙有多結(jié)實。他悻悻然返回桌邊坐下,也沒心情再束頭發(fā),索性從身上隨便摸了一根發(fā)帶,草草地扎在腦后。隨即在自己左手袖口上擺弄了幾下,從繁復(fù)的銀線刺繡里抽出一小截純銀的薄片,往每個碗碟甚至茶杯里都插了一插——然后愣住了。以他現(xiàn)在這個視力,就算真試出來有毒,他也看不著銀變黑啊。他有些無奈地一捂額頭,隨意地聞了聞銀片,沒聞出什么名堂,只好又自嘲地收了回去。他手指無意識地摸著筷子,同時在心里想:他們現(xiàn)在是想殺我,還是想留我?腦中突然回想起了九淵說的兩句話:“您現(xiàn)在要他的眼睛也沒用,乾坤眼在徹底蘇醒之前是無法做鏡的。”“至少您能保全他的性命,那些人是不會顧及這些的。”“他們”的目的是乾坤眼,也就是說,他們現(xiàn)在好吃好喝地招待著他,是在等乾坤眼徹底蘇醒,等那一天到了……彭彧瞬間倒抽一口冷氣,不可抑制地打了個寒顫,一股涼意從脊椎直躥頭頂,頭皮瞬間麻了半邊。他徹底復(fù)明的那一天,就是他的死期!怎么辦?要干脆戳瞎自己明哲保身嗎?可那樣對方一定氣急敗壞,他只怕要像柳眾清一樣,落得個凌遲處死挫骨揚灰的下場。要跟對方拼了嗎?可他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怎么可能打得過勢力強大的對手?還是說……他定了定心神,以最快的速度條分縷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