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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是個約莫二十七、八歲的青年,模樣俊朗,做事干練,只是表情時常冷冷的,讓人不怎么敢接近,就算這樣,也吸引了不少妙齡女子的視線,悄悄向著媒婆打聽此人的來歷,但一看掌柜身邊還帶著個挺大的娃,那些姑娘便都望而卻步了。店鋪只有他和嚴安兩人打理,不能像以前那樣什么事情都交給伙計來做,嚴玉闕將架子上的布匹整理好,正準備去內堂拿新進的布匹的時候,通往內堂的簾子被一下拉開,嚴安從里面沖了出來,撞到了嚴玉闕身上。嚴玉闕皺起了眉頭,「慌慌張張地做什么?」「對、對不起爺……」嚴安抬頭,視線卻在四下張望,「我在找豆豆……小鬼頭趁著我不注意,一不留神就不見了蹤影……」嚴安剛說完,就聽到嚴玉闕的身后有個稚嫩的聲音傳了過來。「jiejie你這么漂亮,配這匹布料最好看了。」「小弟弟你真會說話。」「我才不是會說話,小孩子只說真話,要是騙人的話,晚上睡覺是要被狼叼走的。」嚴玉闕轉過身來,就看到豆豆不知道什么時候溜到了柜前,由于個子小,就站在椅子上,正劈里啪啦熟練地打著算盤。「蘇州幕本緞一兩二錢,泉州素紗一兩三錢,桐鄉花綾……一共是四兩四錢,算您四兩好了,我再送您一點蘇州宋錦的尾料,做個荷包啊錢袋啊什么的可漂亮了?!?/br>「小弟弟你真會做生意?!?/br>嚴玉闕額角青筋跳了兩下,那邊豆豆已經結完帳收了錢打包好布料送客人走了。「這位jiejie,下次多介紹幾個人來,我送你一整匹宋錦做嫁衣~」嚴玉闕走了過去,「我們哪來這么多宋錦送人?」豆豆擺了擺手,一派老成,「隨便拿匹錦緞就行了,反正這里人眼光淺,估計都沒見過真正的宋錦……」說道這里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不對的,連忙縮起肩膀用手捂住自己的嘴,過了一會兒才討好似地笑著轉過身來,「爹,我這不想幫你分擔一下嗎……」嚴玉闕cao起擱在布料上的量盡作勢要打,「都什么時辰了?還不去學堂?這個月要是先生再來告狀,我就罰你半年不準進前堂店鋪!」「啊,半年啊……」豆豆發出一聲哀叫,苦著臉從凳子上跳下來,垂著腦袋拖拉著步子朝著嚴安那里走了過去,被嚴安牽著要進后堂的時候,轉過來眼巴巴地望著嚴玉闕,「只罰一個月行不行?」「不、行!」嚴玉闕聲色嚴厲地拒絕。「三個月?」豆豆還不死心,妄圖繼續討價還價。「再啰嗦就送你回京城!」這次豆豆沒敢多說什么,像是兔子一樣一溜煙跑了。嚴玉闕沉了口氣,繼續整理店鋪里的布料。雖然在這里開了一家布莊,但手里的銀兩周轉不過來,日子還是過得有些拮據的,尤其是離開京城的那天,豆豆驚嚇過度又受了風寒,上路后就發起了高燒,到了這里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一直哭鬧著讓嚴玉闕不要丟下他。嚴玉闕抱著他在鎮上跑了很久才找到當地人指的那位郎中,大半夜地敲開門,郎中一見是孩子病了,二話不說就讓他們進去,聽診施針,趕緊開了方子讓自己的夫人去幫忙熬藥,一直折騰到天亮,豆豆的熱度才得以控制,嚴玉闕要給他診金的時候對方卻不肯收,說是無論誰的孩子出了事,大家都會像他這樣施以援手,樸實的幾句話,讓嚴玉闕心里淌過一陣暖流。一瞬間,他有些明白了琉琦那年在程家織坊和自己相遇時的感受。原來當人落入困境的時候,只要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恩惠,便足以令人銘記一輩子。然后他便在這個鎮上落了腳,過起了寧靜緩慢的日子,但有豆豆陪著,卻也不那么乏味。待一知道真相后的震驚過去了之后,便覺血緣什么的真的已經不那么重要了,豆豆那么聰明可愛,自己早已經從心底里認定了他就是自己的兒子,而到了現在,自己一無所有,豆豆卻還愿意跟著自己,這份父子之情,根本不輸其他。平淡的生活,客人也不多,嚴玉闕的閑余時間便就多了起來,店鋪的生意還沒有走上正軌,嚴玉闕便在空暇的時候坐在鋪子里翻翻書,研究研究紋樣或是自己動手編編花本,但到底從沒做過這種事情,編出來的花本時常讓豆豆笑上好久。這樣的日子起初并不習慣,但是過著過著,卻也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是極好的,安靜隨性,仿佛緩緩流淌著的河流,就連心境也漸漸起了變化,心里浮躁起伏的那些東西都一點一點沉淀了下來……就好像那個時候待在琉琦身邊看他表情認真的編花本一般,時間慢慢流淌,但是有很多東西卻沉淀在了他們兩人的四周圍……只是那個時候沒有注意,而現在回想起來,卻又已經抓不住了。嚴玉闕時不時地會想——琉琦現在怎樣了?他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得到了想要的東西,會不會開心滿足一些?會不會還在失神的時候露出那種寂寞的表情?這輩子大多數的時候都在為著自己考慮,要保護自己的家業,要維護自己的仕途,然現在,時常想的卻是別人的事情,還是一個致使自己變得如此落魄的人的事情。在出京城的時候,嚴安小心翼翼地問過自己。「爺,你恨不恨劉先生……啊,不……那個連五?他這樣待您,您為什么不像以前那樣給予反擊?」那個時候,豆豆正頭枕著他的腿睡得正香,臉上還有沒有擦干凈的淚痕,小嘴噘著,不時嘟囔兩句夢話,模樣可憐又可愛。不知道為什么,明明自己為了這個孩子失去了所有的一切,但這會兒心里依舊滿滿的,只唯有一個地方依然空著,觸一下就痛。自己當時是怎么回答嚴安的,嚴玉闕已經記不清楚了,亦或者當時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對于那個人到底是恨還是別的什么情緒。但如今日子平靜下來之后,他發現自己心里也如這周圍緩慢沉淀的歲月一樣,緩緩沉積。沒有恨,卻有一種類似失落一樣的感覺。就好像嚴安始終無法改口,總還是要叫那個人「劉先生」,而無論是綾錦院的劉琦,還是當年被自己傷害過的琉琦,亦或者是為連玉樓做事的連五,哪一個在自己的心里,都無法抹滅。不僅僅因為琉琦對自己做了那種事,導致自己這輩子都無法對女子、甚至對其他人產生情欲,其實早在那之前,這個人的印象就已經刻在自己心里。他始終記得當年那個清俊溫雅的青年,自信滿滿地將自己身上那件衣裳的花本遞到自己的面前。陽光落了他一身,那樣的耀目,那樣的和煦,整個人都斂著溫和的光芒,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