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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書籍。這一習俗古已有之, 近世又有了發展,成為了文人的一種雅集。 當下的曝書分兩種, 一種是官辦的。每年五月到八月, 宮中的秘書省將國家所藏的書籍,圖畫, 硯臺等拿出來晾曬,在此期間翰林學士, 臺諫官, 館職, 中書舍人和給事中等大學者都可以前去觀摩,并不向其他官員和民間百姓開放。 另一種是民間的,由個人將藏書拿出來, 供普通的官員和百姓閱覽,只要與主人家有交情, 士大夫或文采斐然的才子皆可入內。流福坊的曝書會在臨安久負盛名,主人共有藏書三萬余卷。據說為了借閱這些傳世經典,很多士大夫都特意搬到了流福坊居住, 導致此地的地價比別處高出一倍。 顧居敬一大早便派了馬車來接姐弟倆去曝書會,還親自作陪。因為能進去的人有定額,所以思安和六平只能呆在家中。 顧居敬騎馬,在馬車外幽幽地說道:“這曝書會也常吸引很多國子監的官員前去觀摩, 若能在他們那兒博取好印象,對小郎君的補試也是很有幫助的。” 夏衍以前在泉州的時候,跟著夏柏盛去過建陽縣的書市,在崇化里,家家戶戶販賣書籍,每月一、六日開市,客商販者如織。但他對曝書會只聽說過,并沒有參加過,因此十分雀躍。 夏初嵐說道:“多謝二爺為我們思慮周全。” 她聽來送東西的崇明說,住處是顧居敬幫忙找的,而且這次又帶他們去曝書會,心中十分感激。畢竟當年夏柏盛對他只有一飯之恩,他如今所做的,早就超過了那一飯之恩。原先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顧居敬干笑了兩聲,不敢承情。哪里是他思慮周全,讀書人的門道當然只有他那個只會悶聲不吭給人打算的阿弟最懂了。若不是他復職,有許多事要忙,這差事恐怕也不會輪到自己。 顧居敬自然也是個大忙人,而且最近臨安糧價不穩,糧行正在商討對策,他是好不容易才抽出半日的空閑來。 曝書會的主人原先是禮部的員外郎,姓宋。致仕以后,他用平生的所有積蓄在流福坊修了一處秀美的宅第,號宋園。馬車停在宋園門口,門外趁著曝書會前來擺攤子的小販早已經把整條街的兩邊占滿,行人絡繹不絕。 門口的小童仆看見顧居敬,連忙下石階相迎:“顧二爺,老爺特意交代小的在這里等您。” 顧居敬點了下頭,回頭扶著夏初嵐和夏衍兩姐弟下馬車,帶著他們進入了宋園。 宋園的規模并不大,因為流福坊水口就在附近,還有瀑布和池水。水面上太湖石嶙峋,蓮荷碧天,岸邊垂柳成蔭,風景如畫。 院中擺著許多的方桌和裝點的蒔花盆栽,除了書籍以外,還有主人精心收藏的古器,字畫,碑帖,硯臺等等。每一種物品都排列有序,形成了幾個區域。 已經有很多士人在各方桌前取閱自己喜歡的物品,也有不少女子和少年穿插期間,猶如書市般熱鬧。夏衍一眼就看到了前兩日在國子監門口的學錄,他身邊還有個男子,他們正拿著一副畫談論。 不遠處的亭子里,還有柳蔭底下,文人三五成群,或把酒言歡或高談闊論,時下學風之盛,由此可見一斑。 夏初嵐拍了拍夏衍的肩膀,說了聲:“去吧。” 夏衍便如歡騰的魚兒一般,一頭扎進了書海里面。 祭酒和學錄看到他,互相交換了個眼神。這孩子果然不是普通人,連宋園的曝書會都能進得。但天子腳下,公侯將相之后多如牛毛,入了國子學照樣要對他們服服帖帖的,拜為師座,便也沒把夏衍放在心上,繼續與旁人就王維畫的“雪中芭蕉”爭論起來。 一名文人說:“關中大雪,怎見芭蕉翠綠如新?摩詰謬誤。” 祭酒冷聲說道:“畫以神會,俗人才講虛實。” 夏衍看到那邊爭論不休,好奇地走過去聽了聽,想起前幾日剛好與先生討論過這件事,便笑著說:“我認同這位大人所說。”他不知祭酒的身份,見他與學錄在一起,便都以大人相稱。 祭酒和學錄看了他一眼,并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祭酒甚至譏諷道:“區區小兒,怎敢論王摩詰?不過是來這里嘩眾取寵罷了。” 夏衍只不過看到曝書會學風很濃,想將自己所思所想與眾人討論,并非想表現。被祭酒這么一說,垂著頭默默地走開。顧居敬知道那國子監祭酒一向眼高于頂,不會把夏衍這種小兒放在眼里,可如此當眾羞辱,未免過分。他皺眉想走過去解圍,被夏初嵐抬手攔住。 “二爺別去。” 顧居敬不解地看著她,她淡淡地說道:“衍兒能處理。他若這樣都挺不過去,就不必參加補試了。” 顧居敬點了點頭,有時覺得這丫頭說話的神態和語氣,真不像是十七歲的姑娘,反倒是跟自己那個書癡弟弟,有幾分神似。難怪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大概因此,才會互相吸引吧。 這時,忽然有個老邁的聲音響起:“小郎君有何高見?不妨說來給老朽聽聽。” 夏衍抬頭,看到一個佝僂的老者,正摸著花白的胡子,笑瞇瞇地看著自己。他連忙拜了拜:“晚輩愚見,不敢在老先生面前班門弄斧。” “無妨,曝書會歷來的傳統就是高談闊論,各抒己見,不分身份年齡。你且說來。”老者鼓勵道。 夏衍站好,一口氣說道:“前人包括沈公都對摩詰居士的有各自的高見。我后來翻閱居士的生平,發現他自己說過:‘凡畫山水,意在筆先。’我猜想,雪中巴蕉并不是真的為他親眼所見之物,而是一種精神寓意。夏日芭蕉遇雪彌新,說它四時常固,堅韌不屈。當然這只是我的淺見,所以剛才才說,贊同那位大人所言。” 夏衍說完,已經有很多人圍過去,七嘴八舌地夸贊起來。他的見解雖非驚世駭俗,但小小年紀,敢思敢想,謙遜有禮,實在是招人喜歡。當下便有幾個士大夫邀他參與各自的討論會。 那老者大笑起來,喚來書童,拿了兩本書遞給夏衍:“這是官刻版的和,贈與小郎君。學問之海無涯,愿你常念此心。” 夏衍受寵若驚,連忙鞠躬:“謝謝老先生,晚輩銘記在心。” 學錄看著夏衍也有了幾分喜歡,祭酒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甩袖離去。學錄沒辦法,向老者作揖,跟著祭酒離去。 顧居敬放下心來,側頭看到夏初嵐正隨意翻閱書籍,似乎并沒有在意夏衍那邊。他笑了笑,這姐弟倆還真是有意思。他雖然也是自小讀書,不算白丁,但一看到琴棋書畫就頭疼,要不是顧行簡所托,他怎么可能來這種文人雅集。 他跟著夏初嵐,時不時與相熟的人寒暄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