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姐過來新添了一副碗筷，王父洗了手出來，說：“路上還順利吧？”

“順利順利。”

王父看了看王東，說：“東子跟我換個位子吧，我挨著大哥坐。”

王東就笑著站了起來，坐到了王語的那一邊，王父過去在他的位子上坐下，他大伯就那么一直看著他，笑的嘴角有一點歪。

王父的到來，讓整個飯桌的氣氛活躍不少。他們天南地北地聊著，說的最多的，依舊是王父跟王東兩個，王父問的比較多，王東答的比較多，王語就在中間插科打諢。他大伯母喂完了他大伯，自己才去吃。

正吃著呢，王語忽然聞到了一股特別的味道，他朝周圍看了看，看見他大伯母跟王父的表情也微微地變了，他大伯母“哎呀”一聲叫了出來，臉色微紅，說：“你怎么這時候……”

他大伯父愣了一下，隨即臉色漲得通紅，王父趕緊站起來，這一下王語終于明白那味道是什么了，他大伯父拉在褲子上了。

第203章當你老了

大家都亂成了一團，慌著把他大伯父往洗手間扶，王父要扶，卻被他大伯母攔住了，說：“我來就行，我來就行。”

“還是我來吧，”王東說著背起他伯父就朝洗手間去了，他大伯母趕緊跟上去，王東要幫他大伯脫褲子，被他大伯母推了出去：“我來吧我來吧，你們都別管了。”

她說著就把洗手間的門給關上了，王mama看了看王東，小聲問：“你沒蹭上身吧？”

王東看了看自己身上，搖了搖頭，劉姐從廚房探頭朝外看，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事情鬧成這樣，誰也都沒心情也沒胃口再吃飯了，王mama微微捂著鼻子，她是有潔癖的人，不過是礙著王父的面子，不敢表現出來而已。

他大伯母在洗手間忙活了好長一會，才把門打開，說：“東子，再給我拿一套你大伯的衣服，成人紙尿片也拿過來一點。”

王東趕緊過去又拿了一件衣服并一個紙尿片送過去了，過了好一會兒，洗手間的門終于開了，王東進去扶著他大伯出來，他大伯的臉色還是通紅的，嘴里一直嚷嚷著。

他大伯母走過去，紅著臉說：“他不好意思啦，說我們現在就去療養院住著吧。”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王父說著就走了過來，對他大伯說：“誰得了這病都是一樣，我是你親弟弟，難道還嫌棄你？”

王語看他大伯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王父說：“你來這就是治病的，相信我，一定能治的好。”

有人說，這世上最悲涼的，莫過于名將白頭，美人遲暮，但你我作為蕓蕓眾生中最普通的一員，既不是美人，也不是名將，對于我們來說最悲涼的，也不是白頭遲暮，二十余一生時間堆積起來的尊嚴名譽，到老死之前，卻都一一失去，重新赤裸于人前。

他大伯被扶進去休息了，他們幾個站在客廳里，默默地都沒有說話。

王mama走到王父跟前，說：“再吃點吧，你還沒怎么吃呢。”王父搖搖頭，去了臥室。

王mama看了看王語，又看了看王東：“你們接著吃吧。”

“我吃飽了，”王語說著看了看王東，王東說：“我也吃個差不多了。”

滿滿一桌子的菜，才只動了幾筷子。王mama回頭看了劉姐一眼，說：“收了吧，把沒怎么動的菜留著，以防誰餓了半晌的時候再要吃。”

王mama說著就進了臥室里面，結果推開一門一看，卻看見王父正坐在床沿上掉眼淚，看見她進來，就抹了一把眼淚。

王mama愣了一下，她跟王父在一起這么多年，這還是頭一次見他掉眼淚。

她愣在那里，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進去也不是，退出來也不是。她想了想，就進去關上了門。

“你怎么進來了？”王父扭頭看了她一眼，眼眶還是紅的。

“進來看看你，”王mama在床沿上坐下，搭著他的肩膀。王父就伸出一只手來，按著她的手背。

“別難過了，”王mama輕聲說：“你不都說了，會治好的，咱們不是給大哥找了最好的醫生了么？”

“我就是替他難受，”王父說：“我大哥是個多要面子的一個男人，一輩子好強，沒想到老了竟然要受這罪，相比于rou體上痛苦，他心理上承受的痛苦，才最叫我難受。”

王mama默默地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兩個人就那么靜靜地在床沿上坐著，彼此都沒有再說話。過了好長時間，外頭傳來了敲門聲，王mama趕緊站起來，打開門出去，王語站在外頭，說：“東哥要走了，他下午有個會。”

“哦，”王mama聽了就走到了客廳里，王東在客廳里站著，說：“四嬸，我先走了，明天有時間我再過來。”

王mama點點頭，說：“今天事兒多，也沒怎么招待你，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多包涵。”

“媽，你說這些干什么，”王語說：“跟東哥還見外什么。”

王mama跟王東都笑了，王東說：“大伯那兒我不過去說了，等會您幫我告訴大伯母一聲吧。”

王mama點點頭，他們母子倆將王東送出門，王mama問說：“你不是坐王語的車來的么，要不，還讓王語送你吧？”

“不用了，我在路口打車。”王東說：“讓王語留在家里面，有些是有個晚輩在還是好的多。”

“那我送你去打車。”

王語跟王東走出了小區，朝路口走去，這是個很晴朗的天氣，陽光婆娑，路上的樹并不大，涼蔭也不是像他們的新住處那樣遮天蔽日，所幸陽光并不強烈，已經到了九月，天氣已經涼爽了很多了。

王東忽然嘆了一口氣，說：“沒想到大伯如今成了這個樣子，看了真叫人心里難受，我看他都能走路了，還以為他身體好了很多了呢，沒想到反而更嚴重了。”

王語默默地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說：“估計我爸也很難受，上次從老家回來，他就難受了很久呢……”他說著停下來，扭頭看向王東：“哥，你說，要是將來有一天，咱們倆要是有一個人，也變成了大伯這樣，怎么辦呢？”

王東看著他，嘴角微微笑了出來：“那不是還有另一個么，你看大伯身邊，不就是還有大伯母么？”

“那也覺得很悲哀，”王語默默地抿了抿嘴角，說：“老了真沒意思，自己難受，身邊的人也難受。要是我將來也是這樣，你就給我一瓶安眠藥，讓我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