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山腳下，徒步上山。

    因著清明節，雖然天氣不好，但上山祭拜的人仍然眾多，有老人有孩子，有年輕的夫婦，他們手捧鮮花，面帶凄容，這里每一個安歇的靈魂都曾有一段不曾被人遺忘的故事。

    園內遍植側柏、龍柏、白皮松等，因有人打理，雖繁茂但不顯荒蕪，兩面環山一面背水，剛下過雨的山上有些陰冷，墓前的石碑帶著濕氣，何麗華在墓前放下手中的白色馬蹄蓮，還有一瓶酒，蕭煊也將手里的白菊放下。

    何麗華蹲在墓前，輕撫著石碑，摸著上面鐫刻的每一個字，半晌回過神，對站在身后的何嘉和蕭煊道。

    “嘉嘉，小蕭，來拜一下外公外婆”這是把蕭煊也當自己人看了。

    兩個人上前鞠躬。

    “嘉嘉，你領著小蕭去別處轉轉吧，我和你外公外婆說幾句話”何麗華對著直起身的二人道。

    何嘉點點頭，看了蕭煊一眼方轉身，蕭煊忙跟上。

    “阿姨一個人沒關系？”蕭煊邊走邊回頭擔憂的看著何麗華，她靜靜的蹲在墓前，姿勢不曾變過，這山上風吹著有些寒冷，何麗華年紀偏大了，再加上傷心郁結，蕭煊覺得留她一個人不太放心。

    何嘉搖搖頭，每次來這兒她都心情煩悶，生死這樣的話題太過沉重。

    “我外公原本是偏遠村子里的一個農家孩子，父母早早去了，被叔叔嬸嬸養大的，也沒上過什么學，閑暇時當個學徒，跟人學著做木工活，也算有了門手藝，后來日子也就慢慢的好過了，之后娶了外婆，生了我媽，我外公踏實肯干，外婆賢惠，家里家外一把好手，日子總算有了奔頭，只是好景不長，我媽還在上小學時，外婆檢查出了尿毒癥，那個時候家里本來就窮，醫療也不發達，連簡單的透析都維持不了，何況是治療費用高昂的腎移植手術，我外婆熬了兩年，最后瘦的不成人形，才去了”。

    “外婆去后，外公立志要出去闖蕩，將我媽托給叔嬸，后來經過一番拼打在城里站穩了腳，就把我媽接了去”說道這她停了下“我外公這輩子大概吃過沒錢的苦，他就我媽一個孩子，自然希望我媽后半輩子衣食無憂，所以才將她許給我爸，將家業也托付給他，誰知最后還是看走了眼”她回頭看了眼身后，望著何麗華的背影道“這恐怕是他老人家這輩子做的最錯誤的決定，想來他若是在天有靈，只怕也會悔恨不已”。

    蕭煊默默的聽著，想起那些過往，也只能讓人唏噓。

    “生活有失有得，阿姨雖然吃過些苦，但這些年過得也算開懷，你是她這樁婚姻中最大的收獲，你外公的愿望也并不算落空”

    何嘉沒說話，看著前方沉默，山風吹亂了她柔軟的發，那眉那眼便也就看不太清，半晌她轉頭看向蕭煊“蕭煊，你真的決定要和我在一起？我已經不小了，比不上那些漂亮年輕的女孩子，雖然有著一份差不多的工作，能養活自己，但仍然跟你差很遠，我還有我媽要養活，我希望你能考慮清楚，如果你選擇了我，卻又在婚姻里以這樣那樣的借口退出，那我寧愿從來沒認識過你。”

    她說這話時，表情很淡然，那些話被風一吹，瞬間撕碎，消失無蹤，但每一個字都像敲在蕭煊的心坎上。

    蕭煊看著她，訝然她居然會覺得自己配不上他，這一點都不像他認識的那個人，她從來都應該是明亮歡快甚至還有點張牙舞爪的囂張，原來在她內心深處隱藏了這么多不安。

    他拉起她被風吹的有些發涼的手“這個世上，如果你想與某個人攜手同行，我想應該沒人比我更合適，你想要的恰恰也是我所追求的，何嘉，相信我一次。”

    何嘉望著被他握住的手，微微發愣，其實說來，她和蕭煊還真的有幾分同病相憐，從富到窮，然后被迫學著在這世上立足，他們過早的開始承擔家庭的責任，正因為他們曾經失去過，所以才會更珍惜現在擁有的。

    然后蕭煊看到何嘉笑了，那笑一如當年所見，仿若月出烏云。

    “雖然男人的誓言有時候信不得，但我愿意賭一次”因為你，我愿意賭一次。

    站在這里，你才會感受到生命的短暫，無常，在這有限的生命里，學著去享受生活，其實想想，生活中的哪件事不是冒險呢，婚姻亦如此。

    這個世上有她外公外婆那樣的至死不渝，也有她父母那樣的陌路以對，她不能因為那些失敗的例子，就對婚姻失去信心。

    “那我保證你絕對賺翻了”

    蕭先生自大的口氣讓何嘉覺得大概傳說中的王婆賣瓜也不過如此。

    笑了笑，何嘉突然想起一事“清明節，你不用回S市掃墓么？”

    聽了她這話，蕭煊帶著責怪的眼神掃向她。

    何嘉不解，她沒說錯什么啊，怎么這個反應。

    “何小姐，你不認為你這女朋友當的很失職么？我前幾天連著出差，然后去了S市祭拜一番，就為空出假期好來陪你，結果你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訂機票來了這里，要不是我提前問，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打算告訴我”蕭先生語帶指責，而且很是理直氣壯。

    這個嚴格說來，的確是何嘉的問題，比起蕭煊，她付出的顯然不夠。

    只能說蕭先生入戲太快了，她還沒適應自己的新身份。

    “那個，這次是我不對，我原本以為你要去S市祭拜沒時間的”何嘉解釋道。

    蕭煊看了她一眼“這次就算了，反正昨天晚上我也討回來了”。

    提到昨天晚上，那些場景瞬間就涌入腦海，何嘉本來還有幾分想找茬的心思立馬歇了大半，畢竟自己理虧在前，現在只能別過臉不看蕭煊。

    ☆、chapter 23

    等到何麗華找過來時，立馬就察覺到了何嘉和蕭煊之間的微妙氣氛，如果剛才她沒看花眼的話，倆人還牽上手了吧，這是怎么了？明明上午的時候恨不得一輩子都不和對方說話，這會兒又雨過天晴了？

    只能說年輕人的感情世界她這代人看不懂，她那時候結婚一切都是家長說了算，婚前可能也就見個幾次面，這就算定下了，要是來往過于親密可是會被人說嘴的，哪像現在的年輕人談個戀愛，一會兒好一會兒又不好了，都是作的，而且何麗華敢保證這作的人八成就是她那閨女。

    要是何嘉知道了何麗華的想法，只怕要擂鼓喊冤了，你女兒八百年前都被人占去便宜了，還不能抱委屈了，蕭先生仗著一張臉和平時豎立的好形象，愣是成了典范。

    看看時間已經兩點了，三人準備下山，這天也不是很好，陰沉著，他們今天還要趕路去往L市下面的岐縣，那里是何麗華的老家，家里還有個堂弟在，按理說兩人一個曾祖，從血緣關系上講已經有些遠了，但當初何嘉的外公得過他們家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