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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的那一天,是晴日當空的六月十五日。陸炳和虞鶴的軍隊一批在城南,一批在城北。三人在乾清宮中同飲一杯酒,然后各自離去。都走了呀。虞璁心想自己是不是該安排點老年人的休閑娛樂活動,不是養個花就去釣個魚,反正別讓自己太寂寞。沒想到這頭他都準備回去睡個午覺了,黃公公又探頭進來:“陛下……”“什么事?”黃公公臉上帶著些驚訝的神色,想了想才開口道:“是沈大人想見您。”他又補充了一句道:“老奴看著,她臉色好像不太對勁。”虞璁揮手道:“那就直接放她進來。”沈如婉剛休了十天的假,算是對之前一整年的補償。但是臉色并不算太好,甚至說有些憂心忡忡的。虞璁示意她不必拘予禮節,直接坐下有事說事就行。可這一次,沈如婉卻坐不下了,而是直接立在殿中,神色凝重道:“陛下,微臣已經查清了行刺之事的主謀。”虞璁怔了下,反而感覺不太對勁。這行刺之事,按理說她不應該知道啊。難道是嚴世藩還是虞鶴嘴沒個把門的,直接把這事兒告訴她了?可是沈如婉聰明到這個地步,也應該知道什么東西應該做什么不應該說吧。“陛下,”她注視著他的雙眼,語氣堅定道:“此隱秘之事,與從前洪氏圖謀不軌的背后主使,是同一個人。”什么?!虞璁直接站了起來,沉聲道:“可有明確證據?”沈如婉點了點頭,從袖中掏出一副卷軸。“微臣直接同經部、錦衣衛三方合作,完成了對高臣的人際網絡圖和資產清算圖。”皇帝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直接怔住了。他清楚這是怎樣的工作量。朝廷核心成員有接近八十人,而這八十人之間的關系幾乎是蛛網穿插般絲絡清晰而又無法梳理。因為每一個人都來自五湖四海,不僅僅跟當地京城里的權宦有往來,還會跟出生地甚至是妻族的要員有利益糾纏。沈如婉——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原件已經在一個月前移交給了虞大人,用以加強對朝廷的控制和監視。”她深吸了一口氣,再度開口道:“而微臣在閑暇時間里再度梳理,發現張孚敬與浙江諸官,有接近二十年的書信往來。”如果不是虞鶴手下的錦衣衛無縫不鉆,她根本無法把這些東西都聯系在一起。虞璁像是突然被點透了什么一樣,直接皺眉道:“張孚敬是哪里人?”“浙江溫州府三都人。”沈如婉再度開口道:“與浙黨已成態勢,渾水摸魚間已經剔掉了許多不從之人。“等等?先前王守仁那邊的麻煩,都是張孚敬搞的吧。虞璁之所以對這個臣子印象太深,除了是穿越以后第一批認識的臣子之外,更是因為他的忠jian混雜,在史書上都頗為明晰。歷史中的張孚敬不僅少年便才學出色,年紀輕輕就中了進士,后期不僅幫扶了皇帝上位,還主持了種種改革,還世間太清。但是于此同時,他排除異己,打擊報復的能力也是令人嘆為觀止。如果把張孚敬這么貿然的踢出去,恐怕會造成王守仁為首的心學黨的全面勝利,對之后的勢力平衡一點好處都沒有。虞璁定了定神,又詢問道:“你都清楚了什么?”“當時在查關系網的時候,微臣發覺他與溫州知府交往過密,但與此同時,溫州知府與杭州張氏有直接的金錢往來,還接受了張氏的饋贈,杭州也有好幾處莊子。”“溫州知府還曾親自去拜會過當時的周王——”沈如婉如實道:“微臣聽說虞大人曾經去了江南應付臨時的差事,便大著膽子問了一下。”沒想到虞鶴在深思熟慮之后,才告訴她行刺和炸船之事。他在一個月前已經開始籌備遠赴南京之事,并不太忙過來,但給了她錦衣衛內部專用的令牌,讓她放手查案子。整個過程,沈如婉都沒有透露半點風聲,以至于連其他人都完全無法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在被她抽絲剝繭的全部翻出來。如果整理一下,那么一切都非常清晰了。以張孚敬為首的浙黨,面對盛名顯赫的王守仁背后自發集結而成的王黨,表現了極度的排斥和受威脅感。除了暗中孤立、排擠,甚至是想法子趕走信仰心學的士子之外,他們暗中安排了張孚敬妻弟的近友,也就是洪家兄弟來冒犯沈如婉,事后雖然事情敗露,但是張孚敬手下的韋員外直接半夜派人送了他們一整箱雪花銀過去。誰想到原以為滿打滿算的事情,竟然被皇上直接找了個理由,就把他們洪家三人全都扒了皮。——按照常理,這女子被羞辱之事,應當瞞下來,不令任何人引起懷疑才是啊。再何況,這沈如婉不過一介女流,怎么能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出來?張孚敬原本就不把人當人看,更何況他只是想把沈如婉從這個位置按下來,畢竟當時有風聞說她要入駐六部——這六部現在只有自己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了。皇上平日里溫和沉靜,沒想到真的是說放血就放血,說扒皮就扒皮,簡直是完全刷新了張孚敬對他這幾年的認知。“微臣還發現,張孚敬和溫州知府有三代內的姻親關系,雖然不是直系,但也藕斷絲連,可以以親屬身份相談。”她抬起頭來,聲音有些許的顫抖:“一切全憑陛下做主。”虞璁坐了回去,沉默了一會兒。這女人要是被誰負了真心騙了身子,那負心漢怕是會被挫骨揚灰都不為過吧。惹誰都不要惹女人啊。他輕咳了一聲,只示意黃公公接了她手中的卷軸,本欲安撫她一句,自己一個人想想再做決定,卻又抬頭看向她,挑眉道:“你知道,朕在想什么嗎?”這句話,其實就已經很反常了。尋常人聽到這些控訴和揭發,早就怒不可遏,恨不得直接把主謀者的相關背景都扒個底朝天,最好再把那些人打一頓出氣了。可是虞璁表現的,可以說非常冷靜,甚至有些事不關己。哪怕他們生出了謀逆之心,也毫無意義。“平衡。”沈如婉不假思索道。她答對了。虞璁心想這女人怕是智多盡妖,不緊不慢的嗯了一聲,挑眉道:“你覺得,最合理的做法是什么。”“如今朝廷當中黨爭難以興起,但興與不興,皆不是好事。”沈如婉在開口回答的時候,心里只猝然一驚。她沒有想到,皇帝會直接跳過自己給出這個難題,反而問自己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