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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自己的清白,美其名曰為捍衛禮議之事的正統。至于這張孚敬,在百姓面前好事做盡,可就真不必說了。他們三人在見過了皇上種種手腕,甚至親眼目睹了萬采的血濺三尺之后,也可能只動搖了那么一瞬間。因為殺這一字,對于他們而言,完全不算是什么威脅。他們三人,幾乎都是朝中民間的眾心所向,除了張孚敬風評略差之外,其他二人幾乎把名頭和清譽掙了個干凈——如郭勛這般的老武將,出生入死多年,怎么可能把這種小威脅放心里?虞璁知道,這三個人互相抱團,哪怕桂萼現在已經完全脫離了小團體,張孚敬和郭勛平日里也商業互捧,聯手打壓多位官員,還又開始琢磨著一起參王守仁一本。如果今日不立規矩,往后恐怕……會越來越難。皇上見那三人徐徐走進殿來,沒有吩咐黃公公賜座,而是坐在紗簾之后,一聲不吭。郭勛不以為意的看了眼那紗簾里黃豆芽般的小身子骨,敷衍的行了個禮,道:“見過陛下。”另外兩人也忙行禮問安,便略有些拘束的站在這里。由于紗簾的皺褶欺負,皇上的面容被模糊了許多,也無法讓他們看清神色和情緒。虞璁略坐直了身子,輕咳一聲,端出旁日的輕松語氣來,問道:“近日這冥思庫的事情,諸位可曾聽說了?”郭勛心里一煩,心想皇上果然是鬧這一出。這么多官員都給了銀子了,你還嫌不夠么?大半夜的找老子就為了這點破事?張孚敬瞥了眼神情已經開始不耐煩的郭勛,又思索了片刻,確認自己把臟獲都藏好了,才應道:“回稟陛下,此乃一大好事啊。”“說來也略有意思。”虞璁笑了起來,完全是一副閑話家常的語氣:“這冥思庫里,可塞了不少奇怪的東西。”“有只白鹿,有對玉鴛鴦,還有不少翡翠瑪瑙雕的水果。”郭勛沒耐心聽這個毛小子莫名其妙的說這些話,只作揖道:“陛下,若無要事,勞老臣先行告退。”虞璁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語氣卻依舊輕松淡定:“武定侯走之前,不如看看這個?”陸炳徑自從一旁走來在地上扔了三樣東西。郭勛在看清那些東西的一瞬間,整個人都僵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張孚敬好奇的低頭一看,只見一個布老虎,一個綴著明珠的貼身繡囊,還有一只像是給老年人穿的鞋子。下一秒,還沒等皇上再度開口,郭勛猛地俯下身來,將那三樣全部攥在手中,狠厲道:“陸炳!你竟然私闖我的宅邸!”他越想越不對勁,等終于反應過來的時候,后背已是冷汗涔涔。這布老虎,是自己的小女兒平日玩耍、睡覺時必須抱著的玩物,幾乎整日都不離手。這繡囊,可從來都藏在自己美妾的小衣腰側,何況那小妾從來都不出二門,只在自己的宅院里繡花唱歌!還有這只鞋子!這鞋子,可分明是自己老母親常穿著的那一雙中的,又是如何帶到這里來的?!自己奴仆如云,看守嚴密的侯府,居然如此的不堪一擊!“武定侯別急著走啊。”虞璁溫柔笑道:“你若是走了,小女兒可沒人接回家了。”郭勛這一刻只覺得五雷轟頂,猛地就跪了下來,壓抑著怒氣高聲道:“陛下!勞請不要難為老臣的幼女,她只有三歲啊!”他一時間又驚又氣,剛才還虛裝出來的幾分淡定,此刻都已經蕩然無存了。都這個時候了,腰還挺這么直呢。你所帶領的禁衛軍,早就被我分的只剩下五千人了,其他的兵權都在別人手里。就靠從前的文治武功,還倔強的不肯低頭?“哦?”虞璁如同看戲一般,不緊不慢道:“近日陸大人可以取走這些,明日自然也可以取走她們的性命。““朕難為,與不難為,又如何?”“你!”郭勛猛地站了起來,竟然發狠道:“堂堂一國之君,竟然拿□□女相脅,當真下作!”下一秒,龍椅之后的屏風里,突然傳出小女孩的哭聲來。這聲音,分明就是他的月月!女兒的聲音一冒出來,郭勛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如何逾矩的事情。他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蒼白,緊咬著嘴唇,便跪了下來。“陛下——”“還把我當成國君呢?”虞璁噙著笑打斷道:“郭太師不是從來,都只當朕是個黃口小兒么?”女兒的哭聲刺耳又帶著幾分掙扎,讓郭勛所有的心理防線都開始一寸寸的崩潰:“不——陛下——”“陛下?”虞璁示意鶴奴把那還在鬧騰的小女孩抱出來,只從容道:“陛下是什么意思?”郭勛跪的五體投地,哪怕意識到女兒與自己只有一簾之隔,也不敢造次。“臣知罪,”他的額頭緊抵著冰冷的地磚,寒聲道:“陛下,乃一朝天子。”“那也就是說,這整個天下,都是朕的?”虞璁輕笑著,聲音仿佛帶著催眠的魔力:“你家四世同堂,幾十個人口的命,也都是朕的?”“是的,陛下。”郭勛咬著牙道:“一切子民都是您的附屬,您才是這江山的主人。”虞璁如同馴狗一般,將他的驕傲與執念一寸寸的折斷,任由那乳娘的小女兒在簾側哭鬧不休,只起身穿過紗簾,站在了郭勛的面前。他再度開口時,聲音極輕:“你家三個兒子,四個女兒,還有幾個小孫子,無論聯姻任官,也從來都是朕隨意委派,是么?”郭勛跋扈囂張了兩朝,在這一刻,突然感覺得到前所未有的絕望。錦衣衛便如同無形的網絡一般,將整個京城都扣的嚴絲合縫,就連螞蟻想要爬出去,都得經過他們的耳目。自己哪怕身任太師太傅,是權赫一時的老臣,全家老小的命,也從來都在這個皇帝的身上。他隱約的能夠感覺到,皇帝的靴子緩緩地抬了起來,不偏不倚地踩在了他的頭上。可是自己所有的命脈,都早已被攥在了他的手中。哪怕隨意牽動,也會讓人痛的倒吸一口涼氣。從前熾烈而剛硬的一根傲骨,正在無聲的被折碎成齏粉。虞璁見他如狗一般趴伏在地上,任由自己踩著腦袋,心里終于松了一口氣。不熬出他的奴骨,就沒法駕馭這樣的烈犬。郭勛便是這帝國嚼了幾十年后吐出來的甘蔗渣,如今人老不中用,又空有勛績無實權,若還不能低頭臣服,那自己更無法讓其他的武將都心甘情愿的低頭。封建君主□□的真諦,就是要讓所有的人都明白這么一個簡單的道理。朕,即天下。虞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