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2
電話號碼,也沒了當初翻江倒海一樣狂躁怨恨的心理,仿佛胸腔里一股慍怒平靜地消散了。他只當那是個不認識的沒什么聯系的人。“喂,我是宋承。”“宋承,我是徐準。”徐準這次來電聲音聽起來有感情了許多,躊躇一會兒,居然還有些期待似的,問,“你還好嗎。”“還好。多謝你掛念。”徐準這么熱臉湊上來,宋承還真拉不下臉來直接給人遞過去個冷屁股。他有自己的涵養和處事的態度,與一個人隔閡再深,也不會去刻意讓人難堪。尤其現在心境略有不同,整個人有平靜許多。徐準見宋承態度果然軟下來,便覺得由自己主動出擊果然是有效的。只要找對了方法,宋承也再像以前想的那樣不可觸碰,宋承一直就是個對他很容易心軟的人。“那身體還好嗎,我記得你工作很累,要多休息,不要經常熬夜了。”“還好。我昨天推掉兩個班的工作,輕松多了。”宋承說完這話其實心里也有些發涼,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答徐準的話,還和完全不相干的徐準說這些。他八成是寂寞太久了,身邊連一個可以說說話聊天的人都沒有,連工作生活遇上什么瑣事,都沒人可分享。宋承聲音好聽,好不容易不太冷淡地跟徐準多說了幾個字,說的還是生活里的細節,徐準捧著聽筒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也不能說是很高興,但就是聽著那簡單一句話,跟仙音似的。他站在窗前抓緊手機像個十幾歲的少年,“我知道。”說完這話徐準往自己臉上揍了一拳,他知道什么呢。這樣一來,宋承多半會覺得他不太聰明,說起話來沒頭沒腦的。宋承提著東西放緩走路的腳步,他全部的重心無意識轉移到耳邊那只小小的手機上。他聽著遠方那個人的關心、期待、失落、愧疚、雀躍、無意識說出些傻乎乎的話,徐準的臉在眼前一點一點地生動起來。哪怕這個人犯下了錯,做下他不能原諒的事,但時刻怨恨著一個人,為一個人說的所有話、做的所有事都感到惡心,也太累了。宋承在一瞬間覺得自己是想和徐準說些話的,但都已經張開了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從何說起。第11章徐準見宋承沉默,以為又是像以前一樣,自己稍微僭越一點,表示一下對宋承的關心,宋承就感到厭惡惡心,不愿理他。他早習慣了,此時只害怕好不容易和宋承建立起來的這點聯系又斷掉,“宋承,我知道我錯了。可是我真的很想關心你,你即使不想要我的關心,不想聽我說話,也別掛掉電話,好嗎。”街上沒什么人。宋承握著手機,獨自站在那街上,站了好一會兒。果然也沒掛掉電話。徐準就跟吃了糖似的。他知道宋承人好,可沒想到宋承人好成這樣,居然現在也愿意對他好,頓時甜得,往電話里呵呵一笑。他雖然在某些方面混得不行,但畢竟年青,有精氣神,做人的底色是明朗的。在這種時候,還能笑出聲來。“宋承,還記得走時我跟你說的嗎。現在新劇本已經寫好了,要趕明年夏天的檔期,兩周后就得開拍,這兩周要談投資商,管演員試鏡,帶技術組到國外買新的大型攝影機,還要管新建的攝影棚,春節之后能休息幾天,過完年之后,事情更多。”徐準怕宋承不耐煩聽,一口氣說完不帶喘的,隨后才慢慢地,有情似的說道,“自從離開你,這幾個月來,我都很忙。”他不知宋承能不能聽出自己的意思。這是徐準在企圖往宋承心中樹立一下自己的形象,表明自己工作認真,是個優秀青年,還算有點可取之處。他也就這點優點能拿出來夸了,便很懂得利用,一點都不放過。同時還有一層極度幽微曲折的,暗示自己并沒有時間出去亂搞的意思。同時引出下面的話題,“宋承,你愿意,也跟我說說你的生活嗎。”“我,”宋承聽久了,徐準年輕的聲音在他腦子里盤旋不去,他握著電話轉身看清周圍的事實,清冷的街道,孤凄的傍晚,忽然覺得喉嚨里十分難受,呼吸都困難,“我的生活……”“宋承,你怎么了。”徐準拉下窗簾,正想給自己點支煙,找張單人沙發坐下來慢慢說,這時連煙盒一起打翻,手忙腳亂的,“你別哭,我錯了,我知道我自己錯了。都是我的錯,你別哭……”他后悔自己挑動宋承說這樣的話。他只想見到宋承快樂一點,不敢去看宋承的痛苦。徐準以為宋承在哭,其實并沒有,宋承只是常年過于壓抑,這時喉頭微梗咽。但無論如何,他們這通電話的緣分也盡了。最后宋承聽到徐準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好像他宋承是個玻璃做個物品,很容易碎裂,“那,我以后還可以給你打電話嗎。不會打擾你,只是想常問問,你過得好不好。”宋承是怎么也說不出那個好字的。沉默了一會兒,借由這沉默向徐準表明了自己并沒有惡意,便掛了。徐準放下電話,獨自站在工作室內,對于觸動宋承傷心,后悔得不行。但對于最后那個保持聯系的要求,他只當宋承是肯了。徐準總是這樣來撩動宋承的世界,花一個下午,幾小時,見一面,滿足一下他自己想見面的心理,或者幾分鐘,一通電話,說幾句無關緊要的慰問,然后就離去。宋承起先對徐準這種看似溫暖關心實則冷漠入骨的作秀充滿了尖刻的怨恨,但現在,他忽然發現自己連恨也做不到了。這世界冷漠無情,各人都活在各人自己的世界里。沒有人關心他。除了慣例般的教學,這一個星期以來,徐準是唯一主動跟他有過交談的人。哪怕那是一個他再也不想與之有所交集的人,但是他來了,前來問一句宋承,你的生活到底怎么樣了,這就好像路邊一條骯臟凌亂的流浪狗,前來偶然地舔了舔宋承的手掌,居然也讓宋承覺得人生有一點溫暖,想要眷念和珍惜。宋承想,原來他自己,已經可憐到這種地步了。那天晚上徐準做夢夢到宋承,宋承一個人,坐在多年前那間屬于他們的小屋子里,昏暗的一團燈光從宋承手旁散發開來,那光線好似來自一幅拉圖爾的畫作,沉重,黝黑,就算有一點光亮,照亮了宋承凝重的側影,也徒然叫人傷心。他想說宋承你不要難過,我會對你好,我過來陪你。然而他發現自己走不動,他被宋承鎖在門外,他的雙腳像被水泥封在地里。他走不過去,他沒有勇氣。徐準在夢里第一次發現自己是那么混蛋,他為著自己的懦弱與退縮,怕宋承變,怕宋承老,怕宋承對十幾年后這個不堪的徐準傷心失望,便無情地將老師鎖在了那里,一年,兩年,十年。他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