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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出道來。乾少掃了一眼地上,發現床前地板異常干凈,知道大當家今天肯定又檢查了自己的“存貨”了。“大哥沒有來吃中飯,我就來看看。順便讓廚房另外做了幾道菜,大哥想吃的話,我現在就讓他們送上來。”乾少輕車熟路地落座,淡淡說道。“我不餓。”大當家坐在床上,仍然是一張棺材臉。乾少偏過頭,仔細端詳了他一會兒,忽然站起來,伸手去碰大當家的臉,一面說道:“大哥在生什么氣呢……”被躲開了。大當家畢竟是練武的人,乾少碰都沒碰到他就被他閃開了。氣氛一時間尷尬起來。乾少的手僵在空中,過來許久,才悻悻地收回去,道:“大哥是因為聘禮的事在生我的氣嗎?”大當家這次連動都不動了。乾少走到大當家面前,半蹲了下來,仰著頭看著大當家,把手放在他膝蓋上。“大哥,你心里想著什么事要告訴我,不要悶在心里……”大當家抿著嘴,一言不發。乾少也不著急,耐心地看著他,等著他開口。“我在古玩店看到一柄玉如意。”大當家忽然這樣說道。乾少仰著臉,等他的下文,那柄如意是唐朝禮佛的古董,他特地放在那個鋪子里賣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古董……”大當家繼續說道:“當你新婚禮物的話,應該可以了。”乾少像是被人憑空扇了一耳光。他想過無數次大當家的反應,是憤怒,是傷心,抑或干脆是徹底的沉默……都比這個好。他生平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在自作多情,這個板著臉的青年,是不是從來就沒喜歡過自己,這些天的情事,也只是秉承著“負責”的原則。他忽然有點懂了雷五的心情。但他畢竟不是雷五。他是風雷堂堂主雷乾,手上沾染無數血腥。信奉的是,想要的東西就算是搶也要搶到手里。“大哥是在說笑話嗎?”他聽見自己冷靜的聲音。大當家轉開眼睛,躲開了他的目光:“不是。”他移開了自己放在大當家膝蓋上的手。乾少其實有很多話想說。他其實想說,杜家不過是反復無常的小人,自己絕對不會聯姻,更不會娶那個姓杜的女人,自己已經在暗中籌備對付杜家的事,他如今掌權,自然要行鐵血手腕,將所有覬覦雷虎門的人全部清除。他其實想說,杜宛琳和自己并無關系,自己已經查出她和杜府的教書先生有情,并且開始在杜府中安排人唆使他們逃婚,到時候雷虎門以聯姻之事興師問罪,再加上老當家過世時杜家企圖染指雷虎門的鐵證,雷虎門對付杜家,江湖人絕對不敢插手。他其實還想說,自己已經替廖長老安排莊子養老,以后這些催促自己成婚的長老,來多少自己就架空多少,自己的事不容任何人置喙。他其實一直想說:我已經長大,我已經有了能夠護住你不受風雨侵襲的能力,我只等你一句話,于是一切美滿。他還有很多想說而不能說的話。他一路走來,披肝瀝膽,滿手血腥,卻不敢讓這個人觸碰到哪怕一丁點骯臟。他獨力替這個人撐起整個世界,卻等不來他一句喜歡。他等來的,是這個人給他準備的“新婚禮物”!何其諷刺!乾少半蹲在地上,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凍結了。他的手在發抖。他知道自己想對面前這個人干什么。抓住他,折斷他的翅膀,關在誰都看不到的地方,掛上沉重的鎖鏈,讓他說所有自己想聽的話,永遠不能再離開自己身邊。不是沒有先例的,乾少見過千釋宮的洛鳳,一身修為全廢,被養在千釋宮里,他一輩子都不知道廢他武功的就是千釋宮的宮主韶明華。但是,乾少不能。他做不到。雖然他是雷乾,他殺過那么多人。他能對天下人心狠手辣,卻唯獨對這個人,他舍不得傷他一分一毫。作者有話要說:很小很小的虐,攤手☆、蝸牛乾少用了很久,才讓自己抬起頭來,直視大當家。他說:“大哥,你剛剛說什么?”大當家看著他,雙眼坦蕩無塵:“你想要什么新婚禮物?”乾少笑了。他臉上常年帶著笑容,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或者說,一個面具。他帶著這樣的笑容,抓著大當家的手腕,用一個殺手組織的領導者所有的力量,將他按倒在了床上。“就算我這樣地對待大哥,大哥心里,也還是在想著我的新婚禮物嗎?”他的手在大當家胸前游走,帶著讓人心悸的寒意,但是他的聲音是帶著笑的:“所以我和大哥做了‘非禮’的事之后,就去給別的女人下聘禮,也沒有關系嗎?”大當家別開了臉,他的輪廓兼具南方人的清秀和北方人的硬氣,從側臉到脖頸的線條緊繃著,看起來有點可憐。然而乾少卻沒有善罷甘休。他抓著大當家的手,按在自己身上,貼著大當家的耳朵問:“就算我要對那個女人做我對大哥做過的事,就算她也這樣碰我,就算我們進了洞房,熄了燈,做所有夫妻該做的事,也沒有關系嗎?”大當家畏懼地瑟縮著,竭力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他整個人都好像陷入了一個積年的夢魘里……在那個夢里,他是江南小鏢局里身世不明的表少爺,沒有父親,沒有靠山,他已經習慣于失去,他總是安靜地看著自己想要的東西被別人奪走,漸漸地連憧憬的力氣都失去了。他曾有過堅硬的面具,在那個面具之下,他是雷虎門神情嚴肅的大當家,總是一本正經,總是正氣凜然,沒人能看見他面具之后的情緒。他在面具之后靜靜地喜歡著乾少,安靜,且安全。是什么時候,就丟了那個面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