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客廳臥室書房燈都開著。

諸室寂然，一時竟空蕩蕩得有些落寞。

臨睡前仇青來了消息，微信上白色消息框中就幾個字：“鄭云接劇了，你知道嗎？”

蘇幕遮已經(jīng)好久沒聽到鄭云的消息，乍有人提起，他頗為意外。

“是嗎？什么劇。”他回。

“那就是不知道了。”仇青很快回，“改的，叫。”

沒等蘇幕遮再問，仇青一個視頻電話打過來。屏幕對面的仇青在做護理，正從蘇幕遮叫不上名字的瓶瓶罐罐里往外挖膏，皺著眉往臉上糊。一只手在旁邊給仇青遞東西，仇青臉都要垮了，很不樂意地小聲道：“不涂這個過夜，粘死了。”

仇青看似并不介意在手的主人旁邊說話，拒絕完直接沖著屏幕道：“據(jù)說是唱不下去，是不是你朋友在懟他。”

蘇幕遮聞言思索起來。

他和鄭云在一起的事雖沒有跟旁人明說，但這幾年里的多番表現(xiàn)，與蘇幕遮走得近一點的人都看得出來。當(dāng)初蘇幕遮主動聯(lián)系給鄭云寫詞，姿態(tài)已經(jīng)不能更明顯。這次鄭云的錄音既然能傳到蘇幕遮手里，肯定也傳到了別人那。

從在一起，到分手，甚至分手的理由，都是蘇幕遮未發(fā)一言而旁人盡知。

鄭云先前和仇青一個公司，仇青進軍影視圈跳到星明后，鄭云仍舊待在那。那個公司在鄭云的事業(yè)上說得上話的人不多，但蘇幕遮恰好就認(rèn)識一個。

他給鄭婕去了個消息。

鄭婕雖跟鄭云同姓，但和鄭云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蘇幕遮剛和鄭云在一起時她倒是調(diào)侃過：鄭云跟她都姓鄭，蘇幕遮按理來說應(yīng)該叫她一聲jiejie。但如今好像她并不認(rèn)鄭云這個“弟弟”了。

鄭婕大大方方承認(rèn)是她做的。

她不喜歡渣男，鄭云這事做得太惡心，她也不是全然為了蘇幕遮，還是為了公司的名聲。

蘇幕遮心中感動。

他和鄭云的事根本不會公開，談何對公司的名聲有損。鄭婕就是當(dāng)初仇青把鄭云打上熱搜時來關(guān)懷他的幾個人之一，如今這么說，也是為了不讓蘇幕遮覺得欠她太多人情。

鄭婕是個大忙人，講了幾句后就說她要去睡美容覺，蘇幕遮邀她改天出去喝酒，她一口答應(yīng)。

打探完，蘇幕遮切回仇青的視頻聊天，揉著眉心道：“是鄭婕。”

仇青的護理還沒做完，對于蘇幕遮晾了他半天的事毫不在意，倒是聽到這個名字后若有所思：“怪不得。”他冷笑了一下，因為臉上還糊著面膜，這個冷笑只有聲音不那么好笑。

“我說他怎么突然簽了劇本，得罪了你，歌唱不下去，想著趁名氣還沒過，轉(zhuǎn)去演戲賺錢。想著我們手長伸不到那是吧？”

蘇幕遮想起什么，緩緩道：“上次他給我打了個電話。”

仇青停下手上的事，轉(zhuǎn)過眼看著屏幕：“你接了？”

蘇幕遮搖頭：“當(dāng)然沒有。現(xiàn)在想來，他應(yīng)該就是為了這件事來找我……”

“他倒是臉大如盤。”仇青聲音冷冷。“你打算怎么辦？”

蘇幕遮茫然：“啊？”

“你就打算這么放過他了？”仇青終于熬完了時間，如蒙大赦般揭下面膜。

“我本身也就沒打算主動報復(fù)他。”沉默良久，蘇幕遮嘆了口氣，“我也沒什么手段報復(fù)他。下一期我不會幫他牽頭了，那邊沒有續(xù)簽他的意思。如今他的專輯黃了，去演電視劇，我更沒有那個人脈去報復(fù)。”

說罷蘇幕遮笑了笑：“我也有自己的事，懶得為他耗時間。”

仇青面上的表情仿佛一個活的省略號。良久他才道：“也對，我們現(xiàn)在做不了什么。你處心積慮想著怎么報復(fù)他反而吃虧。”

頓了頓，仇青補充：“逮著機會讓他不好過就行了。”

仇青說完要去洗面膜，掛了視頻。蘇幕遮放下手機有些睡不著，起床泡了杯熱牛奶，靠在陽臺欄桿上喝。小區(qū)外的公路很空曠，黃|色路燈整齊地投下光芒，四下無人。冰冷金屬隔著睡衣，鍥而不舍地遞進冷意。

原來那天鄭云打電話是這個意思。他到底是怎樣才會覺得蘇幕遮還會幫他呢？

蘇幕遮又不是傻子。

可偏偏鄭云就喜歡把他當(dāng)傻子，占慣了別人的便宜，反覺得以真心待人的都傻。他是真的傻才會被鄭云一騙好幾年，捂著自己的眼睛自欺欺人，抱著所謂的感情心說怎樣都無所謂、這圈子找個真心愛人不易、不能輕易否決鄭云。結(jié)果鄭云扇了蘇幕遮一耳光。

蘇幕遮的確是傻，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看著他笑。蘇幕遮看到過一張截圖，截圖里是抹去了名字的朋友圈動態(tài)，那個人嘲笑說：“他是不是有新歌詞材料了？”時間是蘇幕遮收到錄音的那天晚上。很多惡意都是沒有理由的，而將蘇幕遮一把推進泥潭的鄭云如今還成功轉(zhuǎn)型去了電視劇，微博上宣傳做得如火如荼。

他有些累了。

他只是想安靜地談個戀愛，不能終老也無所謂，只要在偌大的房間里有所依靠，喊一句名字有人應(yīng)答便好。鄭云毀了一切，將蘇幕遮的希望變成了奢望。本不該是這樣的。

宣傳片剪出來時蘇幕遮自然也在被圈之列，電視劇tag一打，宣傳話題一帶，各路艾特齊發(fā)，一條微博藍汪汪一片。蘇幕遮收到工作室的電話讓他去跟宣傳。上微博點開評論，熱門前幾全是水軍和各路演員的后援團：吹自家明星歌手、吹劇、和別家明星商業(yè)互吹，蘇幕遮甚至還看到了自己的粉絲在吹詞作。

蘇幕遮：“……”

大家一起當(dāng)吹風(fēng)機。

再往下翻翻，出現(xiàn)了真正的路人，感慨演技派聚在一起又有好劇的，也有評價服化的，其中有一條大概是韓明河的小粉絲：“前排擠擠！給我家明河打call！尖叫！”這條評論下喜歡韓明河的小姑娘擠在一團癡漢韓明河的顏和演技，給闖進來的路人科普韓明河，一片和諧。這種努力的樣子倒是可愛。想起老陳拜托他捎帶韓明河一把，蘇幕遮便給這個評論點了個贊，順帶關(guān)注了韓明河。韓明河早就關(guān)注了他，這讓蘇幕遮有些意外，但一想這又是情理之中——那么會做人的老陳帶著韓明河呢。

退出評論界面帶話題轉(zhuǎn)發(fā)，說了一句合作愉快，蘇幕遮放下手機去浴室洗澡，等他回來時評論里已經(jīng)哈哈哈一片了。

頂?shù)阶钋暗氖且粋€蘇幕遮的表情包——他簽售時粉絲拍的。戴著黑框眼鏡的他面無表情地和主辦方握手，配字只有四個：“合作愉快”。

這個梗來自于蘇幕遮的微博，“合作愉快”是他轉(zhuǎn)發(fā)宣傳時必不可少的四個字，或者說，一般只有這四個字。偶爾和關(guān)系比較親近的人合作，蘇幕遮才會轉(zhuǎn)發(fā)附一兩句歌詞或者創(chuàng)作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