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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汪直這一番姿態,其實也是做給皇帝看的。汪直與萬黨不和,雙方互相告狀,皇帝估計不僅不會煩惱,反倒還會高興才是。至于皇帝最后會傾向誰,那就看誰的黑狀告得更有水平了,正所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三來,汪直既然傾向太子,就應該拿出誠意,跟郭鏜鬧翻的事情,別看遠在大同,其實也很快就會傳到京城去,同樣會傳到親太子的人耳中。更重要的是,如今王越和汪直立下大功,功高者易遭人妒,適時暴露一些弱點,別人才會更放心。所以別看汪公公肆意妄為,囂張到無法無天了,在官場上混,一舉一動背后都暗含深意,若是不能看明白想明白,那只會死得很快,不是被當墊腳石踩死,就是一輩子都原地踏步。幸好唐泛不用cao心這些。對于他而言,郭鏜的臉也好,那美貌婢女也罷,還不如這滿桌子的菜來得有吸引力。四喜丸子,金玉滿堂,吉祥如意,年年有余,升官發財……王越為了博得一個好寓意,還特地讓人專門挑好聽的名字上。四喜丸子就是紅燒獅子頭。金玉滿堂則是三色蛋卷。吉祥如意里頭,則取的“吉”與“雞”諧音,將嫩雞鹵熟之后拆骨撕rou,與黃瓜絲拌在一起,做成冷盤。年年有余是一條偌大的桂花魚,清蒸之后直接淋上蔥油醬料,將魚rou的鮮味提到極致。步步高升便是時下過年百姓家常吃的年糕,只不過要上總兵府上的宴席,自然做得更加精致美味。還有其它各式各樣的羹湯河鮮,自不必一一贅述。于是這頓飯下來,估計也就唐泛和隋州心情最放松,吃得完全沒有負擔了。而隋州對佳肴并未有那么深的執著,所以到頭來還是便宜了唐泛一個人。飯后,王越便命人已經將醉得不能走路的郭鏜送回巡撫府。唐泛等人則起身告辭,他們還要回客棧整理行囊,準備回京面奏的言辭。王越明白這一點,是以也沒有多加挽留,便親自將他們送到門口。汪直是與他們一起離開的,唐泛見他臉上殊無笑容,只當他還在惱火李子龍的事情,就勸慰他道:“李子龍能逃過一劫,也是他命不該絕,有了這場大捷,朝廷想必也不會多加怪罪的?!?/br>汪直卻搖搖頭:“我不是在想這個?!?/br>唐泛挑眉:“那是?”汪直道:“先前我上疏告病,要求返京,奏疏幾度被駁回,要求我繼續留駐大同,這次告病的奏疏再上去,我怕還是會被陛下駁回?!?/br>唐泛不解:“有了這場大捷,陛下應該會同意你回京的?!?/br>這意思并不是說皇帝念在他勞苦功勞,讓他回去,而是汪直功高,再不回去,朝廷就會擔心他坐大了。汪直陰沉著臉色:“你還不了解萬黨那幫人么,不是陛下同意與否,而是他們肯定會想辦法將我調開大同和京城,說不定就直接讓我去南京養老了,陛下耳根子軟,被他們吹一吹風,估計也就點頭了?!?/br>唐泛沉吟片刻:“其實你想回京,這也不難。”汪直跟他一路,無非也是為了問計,一聽這話就喜道:“你有法子?”唐泛道:“我問你,你前幾回上疏,是否都說自己有恙在身?”汪直翻了個白眼:“何止有恙,我都咒自己快死了,陛下也沒答應我回去!”唐泛問:“那你可曾說,自己愿意卸下一切職務,回京侍奉陛下娘娘左右?”汪直一怔:“這倒不曾?!?/br>大丈夫豈可一日無權,萬一皇帝當真了,真把他官職一擼到底,那他上哪兒哭去?唐泛搖搖頭:“陛下是個心軟的人,但他也不是無底線的心軟,你得拿出真正能夠觸動他的理由才行,現在西廠早已關閉,就算你不說這句話,等你回京之后,不也同樣是要重新開始經營,何必執著?你自小就在宮中長大,皇宮便是你的故鄉,縱然萬黨等人阻擾,他們也不能不讓你乞骸骨回鄉罷?”汪直噗了一聲,這人可真損,人家上書乞骸骨,返鄉養老,唐泛倒好,將皇宮說成汪直的老鄉,這樣一來,皇帝如何還會不同意?這好像還真可行?汪直又問:“如此還是有問題,他們若以我身體為借口,將我發配南京養病,又要如何是好?”唐泛悠悠道:“你明明就患了極重的痹癥,大夫說這種病最忌長期身處潮濕陰冷之地,南方比北方潮濕,怎么會適合養病呢?”高,真是高!汪直忍不住都想朝他豎起拇指了,想想不太合適,便端著矜持的架子,緩緩道:“唐泛,你這個朋友,我認下了?!?/br>唐泛失笑:“汪公這話說得可就有點傷人心了,我還以為咱們一直都是朋友呢!”汪直微哂:“一面之緣和泛泛之交也都叫朋友呢!”隋州忽然出聲:“天色不早,該回了,我讓官驛的人備了蓮子綠豆湯,若是回去得早,你還能吃點,晚了就不克化了?!?/br>縱然唐泛方才已經吃飽了,但聽到有甜湯,還是會忍不住道:“那我們趕緊回去罷,汪公,這就告辭了!”說罷朝汪直拱了拱手,扯著隋州趕緊扯呼了。“……”汪直尚且來不及回答,就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開。其實隋州就是心里不爽:我捧在手心里的人,又豈容得你來挑三揀四?當然,此話不足為外人道也。十數天后,在盧衍傷勢得到明顯好轉,已經可以坐馬車的時候,唐泛他們正式啟程回京。比起來時,一行人里少了一個韋山,卻多出一個杜瑰兒。盧衍在仲景堂養傷期間,與幫忙照料自己的杜瑰兒互生情愫。在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考驗的不止是毅力,還有人心。杜瑰兒當時雖然沒有跟盧衍在一起,卻從旁人口中得知盧衍之所以會身受重傷,是為了保護同僚,只可惜韋山后來還是死于李子龍裝扮的出云子之手,盧衍終究還是沒能保住同伴的性命。但對他的義氣,杜瑰兒本就存了三分好感,加上后來盧衍在仲景堂養傷,日久天長的相處,使得她越發看重盧衍的人品。確切來說,杜瑰兒之前對隋州表現出來的好感,僅僅是對強者的一種崇拜,比起隋州,盧衍的踏實和體貼,才讓杜瑰兒真正認識到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杜老大夫原本對女兒的終身大事還挺發愁的,差點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