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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他臉上的紅腫已經(jīng)消退,這個舉動做來自然是風流爾雅。“你覺得會如何?”他不答反問,也想聽聽好友的想法。隋州武功高強,身體結實,就是傷勢再嚴重,躺了這么多天也差不多了,現(xiàn)在坐起來倚靠在墻邊與好友聊天,反倒是另一種休息。聽了唐泛的話,他便沉吟道:“許多人已經(jīng)將你當成張鎣的人,但依我看,萬安早有撤換張鎣的心思,他勢必不會在尚書的位置上坐太久。如果他一走,你就要獨自面對梁文華。不過如今朝中分門別派,斗得很厲害,梁文華雖然跟首輔萬安走得近,劉珝和劉吉卻瞧萬安不順眼,你還是有機會的。”他們一行人在鞏縣一待就是一個月,此時隋州還不知道張鎣已經(jīng)被發(fā)配到南京的消息,也不知道自己的話是多么有預見性。唐泛:“你的意思是,讓我去投靠劉珝或劉吉?”隋州頷首:“如今內閣排行前三的閣老,撇開萬安不提,另有劉珝和劉吉二人,劉珝疏直,劉吉圓滑,皆不是易與之輩。但劉珝是當今天子之師,便連陛下也稱他為東劉先生,可見尊敬。劉珝這人,對有能力的年輕官員還是很欣賞的。若能得劉珝相保,你未必要怕梁文華。”劉珝在內閣之中,雖然也同樣消極怠職,但比起其他人來說,已經(jīng)算是人品不錯的了,而且他還時常會勸諫皇帝,讓他勤政愛民。只是劉珝脾氣不好,又很喜歡教訓人,看到不順眼,不管好壞先站在道德制高點把你教訓一通,這一點很惹人反感,所以在朝中的人緣很不好,有好事編排者,才將他跟萬安、劉吉并列在一起。外人乍聽“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只覺得這個朝廷上下都是混吃等死的風氣,簡直無藥可救,實際上“紙糊”跟“紙糊”之間也是有差別的。像唐泛的頂頭上司張鎣,同樣也光榮名列“泥塑尚書”的行列,但實際上他良心未泯,做人尚有原則底線,跟工部尚書劉昭之流不可同日而語。而劉珝,比起對萬貴妃和皇帝極盡奉承之能事的首輔萬安,從人品來看,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濁流之中的一股小清新了。但唐泛聽了他的話,只有苦笑:“你這辦法是不錯,不過放我身上卻行不通。”隋州挑眉:“為何?”唐泛無奈:“我那老師與劉珝有舊怨,兩人可是相看兩相厭的,一見面就恨不得吃了對方,你覺得以劉珝的性格,有可能去庇護自己仇家的學生么?”隋州:“深仇大恨?”唐泛:“那倒談不上,不過你也知道,這兩位脾氣都不怎么好,又都覺得自己學問,咳,你知道的,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我也不曉得他們的矛盾因何而起,總之有一回我便親眼見到我老師將桌上的水杯潑向劉珝,說他直如此水,污濁不堪,令人咽之不下。”隋州:“……”好嘛,都鬧到動上手了,估計這輩子都甭想有握手言歡的一天了。唐泛身為丘濬的學生,若是找上門去,以劉珝的性格,可想而知會得到什么樣的羞辱。這條路確實是行不通了。想到這里,隋州也有點無奈。他如今也是執(zhí)掌北鎮(zhèn)撫司的鎮(zhèn)撫使了,雖說頭頂上的官帽依舊是五品千戶,但這五品和文官的五品含金量可大大不同,別說五品文官見了他要繞路走,就是內閣閣老那樣的人物,當面看見這位隋鎮(zhèn)撫使,也要停下來打聲招呼。更不必說他還有周太后這一層關系在,皇帝對他也很是親近信任,想要再繼續(xù)往上走,不是一件難事。但是大權在握的隋鎮(zhèn)撫使,在好友的仕途問題上,偏偏無計可施。表面上看,好像是因為錦衣衛(wèi)與文官的升遷是兩個獨立不同的系統(tǒng)。不過隋州覺得,這還是因為自己還不夠強大的緣故,假如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像太傅孫繼宗那樣的權勢,梁文華想要算計唐泛,還是得斟酌幾分的,他們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這樣被動。唐泛見他發(fā)愁,反倒安慰他道:“不必如此,我知你是為我好,不過當不當?shù)昧斯伲@事本來就由不得你我作主,我已經(jīng)將該做的事情做到最好,自問無愧于心,往后的事情就不必cao心太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隋州聞言,不知道是該為了他的瀟灑而欣慰,還是該為了他的漫不經(jīng)心而發(fā)愁。話說回來,若唐泛是那等汲汲名利,一心想要向上爬的官員,他們兩人也未必會志趣相投,成為至交好友了。所以說許多事情有因必有果,有失必有得,雖然天下之事未必能事事如意,但他們一行人下了鞏侯墓,遇到嗜殺成性,殘忍兇猛的鎮(zhèn)墓獸,原本已經(jīng)覺得可能要葬身在那下面的,結果卻還能平安歸來,這就已經(jīng)是邀天之幸了,確實不應該過于強求。也罷,反正自己積蓄不少,到時候總歸是養(yǎng)得起他的,設法把他留下來就是了。隋州沒有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jīng)被唐泛的這份灑脫所感染,以往嚴謹細致到一絲不茍的人生觀,慢慢發(fā)生了轉變。若是放在以前,他可能還會覺得唐泛這種人不求上進,實在怒其不爭,不屑與之為伍,但現(xiàn)在,他卻反而能夠理解唐泛,并且認同好友這種為人之道。因為隋州知道,唐泛不是不上進,不努力,他已經(jīng)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做得足夠好了,他只是不想強求,凡事隨遇而安,他以治國平天下的志向來做事,卻以“和光同塵,如沐春風”來做人。能夠與這樣一個人為友,不是唐泛的幸事,反倒是別人的幸事。“你說得對。”隋州嘴角微微一揚,心情也隨之放松開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看著這人,想起這人的時候,眼底就沒了看其他人時的堅冰,有的只是一片淡淡的歡喜。雖然受了傷,被迫回程都要待在馬車上,但這確實隋州極為難得的悠閑時光。別看錦衣衛(wèi)平日里威風凜凜,實際上什么樣的職位就對應什么樣的責任,如果錦衣衛(wèi)是一個尸位素餐,遇事只會往后躲的部門,那早就被東西廠生吞活剝了,別人看著你的眼光也跟看著廢物沒什么區(qū)別,更別談得上人見人怕。隋州有今日的地位,全都是靠著自己一手打拼下來的。可想而知,他們這樣的身份職責,平日里也極少有這種什么都不用想,每天只要懶洋洋地躺在馬車上曬太陽聊天的日子。一行人途徑保定府時,天色已近黃昏,前面不遠就是官驛,所有人都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