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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之徒,皆都鎩羽而歸。釋員外僅有兩子,長子與幼子年紀相差懸殊。十里八鄉的媒人搶著上門給釋滄做媒時,釋灃還不會說話。按理說,老來子,小兒子理應最受寵愛,釋家卻打破了這條慣例。大約是生意太忙,釋員外連家都不回,哪里能顧得上幼子?平素是不管不問,只有回到家中才喊來瞧上一眼,淡淡的問幾句——這都算不錯的了,有時匆匆來去,在家中后園或回廊上看到小兒子,還嫌見面說話太麻煩耽擱時間,直接繞路避開。雪天里,釋灃站著,看著一群人簇擁著他父親遠去。那時他已是開蒙的年紀,家里哪條路最近他是知道的,只為不想得跟他說話,釋員外放棄了最近的路,繞到旁邊小徑上離開。釋家是梧城富賈,宅子修得像江南園林,太湖石堆疊成翠巒屏障,連長廊都用鏤空磚石隔開,有時候,你覺得周圍空無一人,回頭就看到假山后人影晃動,在屋子外談話全無秘密。更不要說釋員外做得這樣明顯,還不止一次,暗中看過這幕的仆役丫鬟不在少數,他們私下嘀咕幾句,話傳出去,梧城又不大,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了。——這可真是沒法說!讓一個家主放下正事屈就孩子,在這父為子綱的世情中,也講不過去。——不是聽釋家的仆人說,釋員外的小兒子過目成誦,天資卓越嗎?這樣的好兒子都棄之如敝屣,簡直讓一干逼迫孩子苦讀詩書的梧城世家氣悶于胸!——嗤,就算天縱之才又怎樣,世道太平啦!想做官得去考科舉,就憑他釋家!呵!眾人霎時心領神會,連世族也神清氣爽諷刺一笑。可不是,就算家財萬貫也是商,士農工商,賣絲綢的釋家自己卻不能穿絲綢,這就是世情禮法,這就是世道!就算釋員外的兒子再聰明,也沒資格去考科舉。這份善讀詩書,日后出口成章,精通文史的聰明要了有什么用?難怪釋員外看不上眼,也沒有任何的要為幼子請西席先生的動作呢!商賈就是商賈,唯利是圖。眾人輕蔑的想,大概在釋員外眼里,會讀書的小兒子簡直是廢物,遠遠沒有區區一介武夫的長子釋滄更值得他歡喜。梧城世族唏噓一陣,就安然的看起熱鬧。事情似乎也跟他們想得差不多,釋滄終日跟在父親身邊,不管家里家外,都很有威望。在釋滄打折兩個做假賬的掌柜腿,將他們丟出梧城后,釋家主事者儼然換成了釋滄,這形勢大家都看得分明,兄弟兩人本來年紀就差得多,等到釋灃長大后,只怕家業都被他哥哥牢牢握在手里了,根本沒有一爭的余地。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家伙,巴不得釋員外多活幾年,最好到釋灃三十多歲,羽翼已成時再撒手人寰,釋家兩兄弟禍起蕭墻,東寧郡綢緞布匹生意的大頭被人搶去,也是好事一樁嘛!不過想歸想,彼時釋灃才啟蒙,要到能與他兄長相爭的年紀,總還得過上二十年,遠著呢!這釋員外也是稀奇,膝下兩子,都稱是嫡出,梧城里似乎還養著幾個外室小妾,無所出就罷了,竟也不接回家中。有好事者編排釋員外懼內,其妻媲美河東之獅。這流言傳了沒幾年就煙消云散,無他,這釋家女主人篤信佛法,在家中建了個小院落供奉神像,終日埋首不出,據說在燒香念經。不裁衣裳也不戴什么首飾,偏偏生得極美,釋家雇傭的仆人私下都說,這么美的女人,卻是最最無趣之人。與釋員外一樣,長子回來了,她帶著淡淡笑意噓寒問暖。小兒子常年在家中,她卻很少搭理,也就初一十五叫來見見,有時連著三個月都讓釋灃吃閉門羹。甭說病了痛了,冷了餓了,她連抓周都沒給小兒子辦過,更不要說每年生日了。釋家遷來梧城時,釋滄十五歲,他的母親抱著只有三個月的幼子,神情沉郁,坐在馬車上,孩子哭得聲嘶力竭她感到厭煩,直接將襁褓往大兒子手里一丟。這一幕留給梧城最大一家客棧掌柜的印象很深,十多年后,他仍是時常提起。不過聽者哈哈一笑,都覺得是編的,哪有這樣的母親?他們津津樂道的段子是釋員外鉆進錢眼里了,釋妻癡迷空洞的經文佛法,以至于有一天,在釋家干活的婆子諾諾來稟告老爺,小少爺是不是該抓周了,這夫妻倆才驚覺,小兒子周歲都過去好幾個月了。人們對這種蠢貨商賈夫婦的故事頗為喜歡,還有窮酸書生變了花樣的嘲諷起某朝某代,有這么一個貪財又目光短淺的“費老爺”。釋諧音為“是”,費則是“非”。“只是這世上,是非又怎可能這樣簡單分明?”聽到釋灃輕嘆,陳禾微微咬牙,表情變來變去,十分不好。“怎地這般模樣?”釋灃笑了,趕緊把又想把腦袋埋進自己衣襟里的陳禾拉開,低頭看看師弟,“是不是猜出什么了?”陳禾垂首。他了解師兄,釋灃從不是將自己吃過什么苦詳細說出來的人。釋灃說周歲宴,說客棧掌柜對其母的編排,說釋員外屢次三番當做看不見他避開繞行,絕對不可能是在跟師弟訴委屈道不幸,這些事背后必然隱含著秘密,這才讓釋灃選擇提起。再聯系長眉老道,黑淵谷主曾說過的話,陳禾心中更加窒悶。陳家與他斷得干干脆脆,釋家與釋灃卻不是,這些聽來古怪又可憐的釋家幼子故事,陳禾明白,這應該只是個開始……陳禾裝作什么都沒猜到的搖頭:“師兄當年在梧城,聽到過那個費老爺的故事嗎?”“不止當年,今日去東寧郡梧城還能買到這話本呢!故事怎么來的,世間人卻忘了。”釋灃淡淡說。陳禾一聲不吭的抱住釋灃。“不必如此,我十余歲時偷溜出來,在梧城茶樓聽見這些時,并沒有感到憤怒,”因為說書人嘴里的費老爺只是愚蠢笨拙,只是醉心金錢,是忘記,而不是真的忽視自己的小兒子。當年梧城的釋灃,渾渾噩噩回到家中時,大病了一場。他沒有生氣,只是悲涼。釋灃還有很多細節沒跟陳禾說,譬如釋家的仆人懼怕手段陰狠的釋員外與釋滄,全不將他當回事,缺衣少食倒還沒有,只是說話還沒有管家的兒子好使。年幼時釋員外難得回來一次,釋灃想盡辦法也見不到他面,總是被不著痕跡的攔下,小孩不馴,想蹦起來喊,也被一把捂住嘴,拖什么似的帶走。想獲得父親的青睞,不讀書想去學武吧,沒人教,也沒人會為他安排,還收獲了好一頓冷嘲熱諷。書倒是有的看,釋員外明顯是隨意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