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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夜里缺了口,赫真看韋離蹲著琢磨好久,也沒想好從哪里下手,就忍笑把人拉開,沒好氣:“一邊待著去!”韋離站一旁訕訕,兩只手交錯地揣在袖管里,看著赫真支起一根和他大腿一樣粗的木棍,三下兩下就固定得筆直,咬了咬嘴唇,有點泄氣。“你不是做這個的?!焙照嫫鹕碚J真說道:“我阿娘說你們漢人中讀書人最高,你就應該去做那讀書人?!?/br>韋離不作聲,沒有反對。“走吧,下午和我去集市看看,你肯定悶壞了。怎么跟個娘們似的。”赫真毫不留情地嘲笑。韋離一下抬頭,怒目而視。赫真哈哈大笑。出了狼遙灣再往南幾十里,就是兩國開通的互市點之一。日頭還未高升,大大小小的攤位前已經是人滿為患。皮革的氣味過分重,還有草藥或濃或淺的香氣,一入場子,這些味道倒先把人逼退三步。韋離卻很好奇,跟在赫真身后瞧個不停。大多是平常的韃靼百姓,拿出家里多余的皮毛和工具來交換,漢人卻大部分是富裕人家的仆人,幫主人來挑選好料子,好刀具。大家都認得赫真,招呼起來也大大咧咧,只多看了幾眼跟在他身邊的韋離,說話卻毫不顧忌。“怎么,赫真你不怕漢人查過來?”一位韃靼大叔笑呵呵地開玩笑。韋離轉頭一看,韃靼大叔身邊站著一位深目高鼻的妙齡女子,正朝著赫真笑吟吟。赫真有些不大自在,隨意應了兩聲,就推著站在人家攤位前看個不停的韋離向前走。韋離憋著笑,實在憋不住,兩人到了人少些的地方,韋離才仰頭哈哈笑出聲。“那女孩又不是母夜叉,你這么怕?人家那么好看!”“我才不怕”,聽到最后,笑了笑,“你個漢人,知道我們好不好看?”赫真手中翻轉著一副小巧匕首,刀柄上只纏了一圈墨綠細革,刀鞘卻很精致,有針葉紋飾,無端生出俠士之風,刀出鞘,冷光四溢,鋒利得很。“我知道啊,你就很好看。”韋離想也不想,脫口而出,伸手拿過赫真手里的匕首,“這個也好看,你什么時候買的?我剛剛怎么沒看到?”赫真看著韋離沒有說話,過了會,遞過去,“前幾天買的”。韋離拔出又收回,翻來覆去地看,“像我們南邊的手藝”。“送你的?!?/br>韋離抬頭不解。“你回去了,他們再欺負你,你就用這個?!焙照婷嗣掳停肓讼胝f道:“防身肯定沒問題?!?/br>韋離低頭,煩躁厭棄,“我不會回去的。我都瘸了。”“你胡說什么?!”赫真一把拽過韋離,找到了些頭緒,劈頭問道:“你這幾天就為這個不想回去?!”韋離愣愣抬頭,嚇著了點,“不是……”“你的腳只是沒有適應,任誰躺了四個月一開始都不會走路!你腦子里都想些什么!你給我回去!”赫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生氣。只是適才韋離一瞬間流露出的自我厭棄讓他不是很舒服。韋離看著赫真,赫真一臉怒容,說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挽留的樣子……韋離深吸一口氣,猛地掙開赫真,點了點頭,他很少有賭氣的時候,但是這個時候卻只聽到自己的冷聲:“好,我回去,我明天就回去?!闭f完掉頭就走。赫真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他也一肚子氣,兩個人就這么誰也不理誰,一路走回去。開門的動作太大,倒把打盹的兔子嚇得蹦了起來。韋離看也不看,走到床邊想收拾東西,但發現自己從頭到尾都是赫真的,更加喪氣,索性躺床上閉目養神,毫不理人。赫真都要被氣笑了,他救回來的難不成是祖宗?赫真沒當回事,幾個月下來,兩人之間的關系已沒有初見時的磕磕碰碰。韋離寄人籬下,一開始還有些低聲下氣,這兩個月,脾氣卻是越來越大。還說自己不是公子哥。赫真搖搖頭,去做自己的事了。韋離不會在他這里呆太久,這是赫真一早就知道的。越相處就發現這人胸中有天地,不是他這個幾尺見方的茅草屋所能容納得下的。他應該去更廣闊的地方。更何況,他那么聰明。圣人書倒背如流,赫真聽他阿娘說過,這樣的人,是該入朝堂的,登天子之門,封一國之士。韋離卻沒想那么多。人間的冷熱他嘗得太多了,還差點搭上條命。現在,他只是舍不得。不過走了也好。吃晚飯的時候,兩個人相對無言,各自懷著心事。韋離看了眼腳邊的兔子,“我明天能把小兔子帶走嗎?”赫真抬頭看了他一眼,知道這家伙是真的下定決心了,心里驀然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覺,嗓子有點干澀,胡亂咽了幾口飯菜下去,隨意說道:“嗯,好?!?/br>韋離點點頭,不再說什么。第二天一大早,赫真就為韋離收拾妥帖了,事無巨細,韋離抱著小兔子坐著想了想說道:“我會報答你的,等我回去了,過些日子,我給你送錢來——不對,送你吃的用的。”赫真沒有說話。“我送你出灣口,出了灣口就有漢人,那時候就方便了?!?/br>韋離看著赫真點點頭,一句話到了嘴邊怎么都說不出來,覺得太輕松,但還是囁嚅地說道:“多謝了。這些日子……”韋離想起來,這是救命之恩。赫真依舊沒有說話,背朝著韋離數著銅錢,動作卻很慢。灣口一帶果然很多漢人。韋離甚至看到了韋氏一族的家仆。那些家仆神色凝重,來來往往的人都看幾眼,似乎在找著什么人。“應該在找你。你看,你爹還是重視你的?!焙照嫱h處那幾個清一色打扮的干練家仆,干巴巴地說道。韋離也不知道,只是點了點頭,“韋家人看重臉面,我這么大個人丟了,宗族里說不過去……”已經有人發現韋離了,第一個人叫出來一聲“四公子”,接下來就是一窩蜂的人涌了上來。“四公子?真的是四公子?老爺找了您好久!”韋離何嘗被這么擁戴過,當下有些無措。“四公子跟我們回去吧!大公子、二公子和三公子去年的國士選拔都敗了,先生還指望您呢!”原來如此。韋離冷笑。轉頭剛要和赫真說什么,卻發現人已不見了。“赫真?”韋離急了,撥開人群就四處找,“赫真?赫真!”空蕩蕩的山谷里,余聲陣陣,卻沒有一個人回頭。家仆不知道這是個人名,還以為是牲畜,你看我我看你,也跟著找了起來。雖說已經入了夏,但關外的風還是很強勁,吹在人身上,帶來猛烈的撼動。韋離的目光望不到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