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蜷縮在窩棚里!若說沒地方,那是傻子都不信的,難不成外頭那些下人不喘氣?合著我們這些正經親戚反倒不如那些奴才! 著實可惡! 等飯菜上桌,色香味俱全,方才還一臉冷傲的杜寶卻又活像是換了個人,不等叔叔嬸子相讓,便已經抄起筷子大吃大嚼,還專門挑那些葷膩值錢的,對青菜瞧都不瞧一眼。 因今日有客到訪,王氏特意囑咐廚房做了一桌八個好菜,還殺了一只肥雞燉了,又細火紅燜了一只風干羊蹄,骨酥rou爛,十分入味,這會兒見杜寶如此不堪,便又心疼起來。 非但王氏心中不快,便是那邊杜江一張臉也都要黑了,先是幾次三番沖杜寶使眼色都無濟于事,只得強壓怒氣出聲喝道:“放下!長輩沒動筷子,哪有你吃的份兒?!” 杜寶卻充耳不聞,嘴里吧唧吧唧的嚼著一塊肥嫩的雞rou,涎水四濺,口齒不清的說道:“飯做得了不就是給人吃的么?你送了他們家那么大一個柜子,費了好大功夫,便是出去賣也能得幾貫錢,我竟吃不得了?” 打從出生到現在,不管是同爺爺奶奶一桌,還是如今只他們爺兒倆過活,哪頓飯不都是他先吃?最肥嫩味美的也都是特特留給他的,十多年下來,饒是中間有三叔家幾個小崽子打岔,他也早已習慣成自然,如何能改? 再者他心中也有怨氣,便是平時跋扈七分,今日也必要刻意做出十二分來,故而尤其不堪。 說罷,竟又站起來,卷起袖子,小山一般的上半身越過大半張桌子,徑直將rou最多的一塊羊蹄夾到自己碗中,然后美滋滋的用力一舔沾滿油水的筷子,甩開胳膊用兩只手抱著啃起來。 王氏母女都看的目瞪口呆,胃中翻滾,幾欲作嘔,杜河也不由得擰起眉頭。 這哪里像是讀書人,當真同街上的潑皮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杜江不會說道,被他三言兩語堵了,又見他這般吃相不堪入目,只覺得一張老臉都被丟盡了!他一張臉慢慢紫漲,又說了兩句也沒回應,干脆抬手一個耳刮子,竟將杜寶掀翻在地。 他當真是氣狠了。原本他就覺得虧欠二弟一家,此番杜寶上學又是二弟跑前跑后的出力,他今兒過來也是為了緩和關系,哪知這個畜生竟如此不著調! 送人家柜子,你道我閑著沒事兒吃飽了撐的么?平白無故的為甚送人家柜子!你道你爹我做活不知道累,還是磨破了手不知道疼,還是我不知道賣出去能換錢?還不都是為了你這個不長進的畜生! 這樣對你盡心盡力的二叔,便是再多幾件家具怕還不夠答人情的,你非但不感激,不好好奉承靠攏,竟還有臉說要吃回來……吃吃吃,怎么不撐死你這小兔崽子! 杜寶活了將近十七年,沒人碰他一根手指頭,故而也沒將父親的話放在心上,結果冷不防被打倒在地,整個人都懵了! 跌下去的時候,杜寶手中尚抓著半個羊蹄,虧他人都倒了,rou還沒飛出去,也殊為不易。 見此情景,杜瑕本能的站了起來。 這是她第二次見杜江動手了,打的全是自己的孩子。 只是這個杜寶,也當真叫人生氣。 杜寶還在地上發懵,杜河卻已經起身按住自家大哥,皺眉道:“都是一家人,大哥這是做什么!” 王氏也連忙回神,猶豫了下,還是轉過去,費力的將杜寶扶起來。 杜寶模模糊糊的重新坐回去,用力甩甩頭,迷迷瞪瞪的抬頭看了眼王氏,突然用力推了她一把,帶著哭腔喊道:“不用你假好心!” 他本就身材高大,又從不缺吃少喝,不過十六歲少年便已頗為強壯,力氣也大得很,毫無防備的王氏登時一個踉蹌,若不是杜瑕靠的近,只怕就要跌倒了。便是如此,娘兒倆還都十分狼狽,險些摔作一團。 見此情景,盛怒中的杜江越發覺得面上無光,爆喝一聲:“混賬,你這是做什么!” 杜寶遠比杜家任何一個同輩人更加蠻橫,又是頭一次挨打,還當著外人的面,這叫他如何受得了?登時也哭嚎起來:“你憑什么打我?憑什么打我!” 又指著王氏同杜瑕聲嘶力竭的喊道:“都怪你們,都怪你們,假惺惺的!” 殊不知他這個樣子立即就叫杜江聯想起當年也是這般在自己跟前撒潑的四丫,越發怒火中燒,一雙眼睛都要瞪出來,嘶啞著吼道:“你再說一句,再說一句?!老子白供你讀了這么些年的書,還熬死了你娘,我,我打死你!” 說著,竟就彎腰抄起凳子,揚起來要打。 杜河拼了命去攔,又不得不朝外頭喊,叫進來兩個大力的小廝才將這父子倆給制服了。 杜瑕已是氣的渾身發抖,當真一刻不愿多待,詢問了王氏情況之后,立即扶著她回去了。 什么玩意兒! 這樣的親戚,著實叫人親近不起來! 要說今日之事,杜寶誠然可惡,杜江這個當爹的也不全然無辜。那杜寶顯然是給人寵壞了,這才不知天高地厚,又全然不懂得進退禮儀,這么多年里,但凡能有一個家長管教也不止于此。 當初杜平同于氏寶貝這個嫡長孫,連帶著杜江夫妻也得益,十分洋洋自得,頗以這個兒子為傲,便覺得他什么都好,自然不會想不開的管教。 如今兩邊分家,三房的小崽子長起來,擠得杜寶沒了原先的超然地位,杜江大約也不覺得自家兒子有什么錯處…… 今兒他之所以爆發,推敲起來,也不過因為覺得在旁人面前丟了面子罷了! 一頓飯不歡而散。 王氏同杜瑕徑直回了屋子,也不管那幾位兄弟、叔侄如何收場,只氣都氣飽了。 剛進門,王氏就拉著杜瑕去掀她的袖子,心疼道:“你這傻孩子,娘還不老呢,且能站得穩,你這么過去扶一把,沒得杵到手腕子了吧?” 方才她分明聽到背后的女兒一聲痛呼,回來的路上也見她右手腕頗不自在,說不得便是方才不留神傷到了。 剛才情急,倒沒覺得有什么,這會兒叫王氏一說,杜瑕自己也覺得手腕仿佛隱隱作痛起來,放到燈下一看,果然微微紅了一塊。 王氏立即心肝rou的喊起來,又叫小英去取家里的紅花油并跌打傷濕膏,然后拍著桌子恨聲道:“正混賬!什么阿物,跑到我家里來撒野!這可真是,這可真是!” 她素來與人為善,但凡不被惹急了,斷然不肯說一句重話的,可見今兒杜寶陰差陽錯傷到杜瑕的事,著實觸到她的逆鱗。 母親便是如此,只要她真心疼愛孩子,便本能的將一腔熱血、滿身骨rou都肯獻出了,哪怕傷了自己,也不肯叫孩子有一絲不妥。如今女兒竟是為了救自己鬧得這樣,叫她如何不恨? 稍后涂完藥膏,王氏到底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