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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他回去了。 那小秀才歡喜的瘋了,方才對郭游的那點嫉妒煙消云散,也沒注意到知府大人言辭間的冷淡,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翹。他剛一出了亭子,就有許多素日同他交好的同窗圍上來,眾人七嘴八舌的問方才知府大人同他說了什么。他原本還想賣弄一番,只是終究無法克制內心狂喜,即刻添油加醋的說了…… 看著下頭亂哄哄的樣子,潘一舟微微搖頭,眼底有淡淡的失望。 接著,他又對洪清及另外幾名學子點評、勉勵一番,也打發出去了。 被點到的人無一不是受寵若驚,又欽佩萬分。 今年參與鄉試者有近兩千人之眾,佼佼者甚多,哪怕府學內也有數百人。其中光中了的便有七十八人,更別提沒中的!而潘一舟不需任何提示,竟能張口喚出這許多人的名姓、籍貫,又記得他們的答卷,當真驚人。 除卻郭游這位新鮮出爐的入室弟子,轉眼就剩下杜文同牧清寒,潘一舟緩緩踱了幾步,先看看杜文,再看看牧清寒,竟嘆了口氣,似乎對他二人十分頭痛。 兩人正滿頭霧水,就聽潘一舟指著牧清寒大嘆道:“你呀你,好端端的,你卻又去考甚么武舉!學問一道何其深遠,窮盡一生都無法吃透精通,那般多的文人墨客尚且常嫌時光不夠用,只恨白駒過隙,你年紀輕輕,竟這般揮霍,著實叫人痛心!” 莫說牧清寒,怕是在場任何一人都不會料到他竟會說出這般話來,一時都愣住了。 這般誠懇的言語,便如同一位普通的師長對自家學生的訓誡,而非什么政敵對政敵的弟子…… 稍后牧清寒回神,竟也覺得有些語塞,只得道:“學生資質駑鈍,若” 怎知他一開口,潘一舟越加惱怒,直接斷道:“豈有此理,既已知道自己資質有限,為何偏要三心二意?若你懸崖勒馬,就此專心向學,待過個三二十年,未必不能中!” 牧清寒越發無言以對。 這幾年下來,尤其前不久自己一眾同窗紛紛落榜,他越發覺得自己可能不適合走文舉的路子,更加覺得自家老師慧眼如炬,早就窺得真相……故而今日被潘一舟一番訓斥,自然沒得回答。 他總不能說自己覺得文舉無望,且也不愿意將泰半余生磋磨在一眾口舌過人、心思復雜的文生中罷?只自己文武并重就叫這位知府大人這般勃然,若他再辯解些個什么,怕不立即就給水火棍叉出去了! 牧清寒雖沒回話,可潘一舟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知道這小子是不打算“迷途知返”了,越發煩躁,又指著他說了老半天,最后見他竟還是無動于衷,也給氣個倒仰,大呼朽木不可雕…… 見勸不下牧清寒,潘一舟直氣到面目漆黑,宛如夜色,又沒好氣的問杜文道:“你呢?日后卻是個甚打算,難不成也想去考個武舉,好同這小子湊一堆,踏踏實實的做個親家?” 這位知府大人倒是個有心人,竟連這等小事也知道。 饒是知道此刻不該笑,杜文也有些個哭笑不得,后頭郭游更直接在潘一舟看不見的角落捂著嘴巴抖作一團。 因著接連幾樁事,如今杜文對潘一舟也不像原先那般排斥,便恭恭敬敬的行禮,忍笑道:“卻不曾那般打算。” 潘一舟從鼻孔里哼了聲,又隱晦的瞪了垂頭裝乖的牧清寒一眼,只覺得方才強壓下去的怒火再一次熊熊燃燒。 唐賊果然是唐賊,他的弟子不是甚好鳥,便是弟子收的弟子,也盡是一群不省心的倔驢小王八羔子! 他用力瞪了幾個人一眼,然后又將視線放到杜文身上,開口說出十分叫人震驚的話來:“你的卷子,卻是我判的,我做主將你打下,你可有怨氣?” 此言一出,亭中三個秀才都是愣了,尤其是郭游,嘴巴微張,完全猜不透這個老師想做什么。 落榜一事終究是痛處,杜文聞言心神激蕩,難掩苦澀之情,可卻在沉默片刻后對潘一舟一揖到地,老老實實的道:“不瞞大人,原先,學生,學生確實是怨的,可如今卻早已心服口服。那些中舉的才學風流,各有所長,皆在我之上,敗給他們也不冤。” 潘一舟先不說話,只是盯著他瞧了許久,這才有些意外和驚訝的點點頭,說道:“你小小年紀就能有這般氣度,倒是難得。” 卻聽那頭杜文又道:“學生欲外出游學,歷練一番,正想同知府大人求個書面文書。” 郭游也是第一次聽說,聞言不禁瞪圓了眼睛,若不是礙于潘一舟在場,只怕就要沖上來抓著他大喊胡鬧了。 然而潘一舟卻并不吃驚,只微微挑了下眉毛,點點頭,道:“游學?唔,也倒罷了,你的文筆雖犀利,切點也上佳,到底浮躁了些,更兼內中空空,多出去見識些個,也是正道。” 杜文原不曾想到這般順利,不由得有些喜上眉梢,正要道謝,就聽潘一舟繼續用那種不咸不淡的語調問道:“預備什么時候出發?卻是先往哪里去?走的哪條道?帶幾個人,多少行李?用個什么腳程?可會當地方言?可識的路程?若是錯過宿頭卻如何是好,又要往哪里去?” 這番話竟問的杜文瞠目結舌,嘴巴都本能的張大了。 他,他哪里想過這般詳盡! 原本還擔心著的牧清寒瞬間放下心來。 見他這般,潘一舟登時嗤笑出聲,將那寬大的官服袖子重重一甩,涼涼道:“且收起那副蠢相!連個一二三四子丑寅卯都說不出來,還談甚么游學!沒得敗壞我讀書人的名聲!” 見他要走,郭游也顧不上許多,只得跟上,哪知剛出亭子就見潘一舟又突然停下,郭游險些躲避不及就撞上去。 潘一舟剛一轉身,就見亭子里頭三人皆出盡洋相,就連自己新收的弟子也踉踉蹌蹌,不知作何名堂。 一氣之下,他又將眉毛高高揚起,指著這三人喝道:“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且看看你們這幅蠢笨樣子,哪里還有點讀書人的體面!” 說罷,不再繼續停留,又憤憤的甩了袖子,倒背著手大步流星的走了。 郭游匆忙回頭,對兩位同窗苦笑,再一次快步跟上。 被留下的杜文同牧清寒老半天回不過神來,然后便面面相覷: 這卻算是……怎么回事? 杜文自己回去想了一遭,卻覺得潘一舟倒不像是不愿意給自己發放文書,不然也不會問的那樣詳盡。 與其說是訓斥責罵,或是刁難,倒更像是別扭的指點多一些,又隱隱帶著點兒恨鐵不成鋼。 這么想著,他又去找了山長,稟明想外出游學之余,又試探著說起潘一舟對自己的態度。 山長卻只是笑,說道:“知府大人既這么問了,你便好好琢磨,待一應細節俱都想明白了,寫一副卷子交于他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