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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話要說,是什么?” 牧清寒聞言忙收斂心神,暫且將諸般心緒都壓下,說道:“書院中此番中舉的學子前日便已收拾行裝,在一隊士兵護送下沿官道進京去了,預備來年二月的春闈。昨兒山長傳下話來,說明日知府大人要來學里,有話要說,務求一人不少,我特下山來找你。” 濟南府學遠在城郊,據此地甚遠,且如今為防止流民作亂,城門開閉時間大大縮短,若等到明日一早再趕路,怕是來不及,不若今晚就住過去,也好從容應對,因此牧清寒特地下山過來接他。 如今他們兩個著實弄不清知府大人葫蘆里頭賣的什么藥,對此人感覺甚是復雜,自然也無計可施。 杜文聽后也不猶豫,當即簡單收拾了行囊,吃過飯后便同牧清寒一道回學里去了。 次日,潘一舟果然來府學,對著一眾秀才們訓話。 因府學中亦有許多上了年紀的老秀才,不少人家境貧寒,讀書幾十年未有所成,反倒鬧得窮的快要扒下褲衩當了換錢,此番不得中,日后希望越加渺茫,便有幾人想不開。 當街嚎啕大哭者有之,跟風隨大流投湖跳河者亦有之。更有甚者,竟跑去城中一等一的酒樓大肆吃喝,只嚷嚷道“吃遍酒樓美食便去尋死”。怎奈那酒樓美食甚多,他從一大早吃到深夜都沒吃完,整個人都要撐死,只覺得全天下都同他作對,想順順利利按計劃尋死都不成,便又伏案大哭。 最后還是掌柜的看不下去,打著哈欠上來攆人,又將賬目算與他聽。 結果中年秀才不聽便罷,一聽,登時就爬上窗臺,要立即跳樓! 原來他折騰一天,點菜時只撿著貴的叫,什么醋白腰子、三鮮筍炒鵪子、烙潤鳩子、湖魚糊、炒田雞等,滿滿當當擺了一大張八仙桌兀自放不下!又要了許多壺平時不舍得喝的瓊漿美酒,什么錦波春、浮玉春、秦淮春、銀光的,把自己灌個爛醉如泥。便是喝不完的也都潑了,醉醺醺的喊什么敬天地鬼神…… 胡鬧的時候尚且不覺得,左右要尋死了,可如今一聽報價,竟禍害了將近五十兩銀子! 便是殺了他也不值這許多銀兩! 那店家大怒,又急又氣,立即招呼伙計將他從窗子上頭揪下,又憑他的府學文生服找到學里…… 潘一舟知道后登時火冒三丈,便是府學諸位教師也都十分惱火,這豈不是丟人丟到姥姥家! 他們所惱怒者,卻并非學生窮的付不起賬,而是那等明知付不起便要裝傻賣瘋,以死相逼的賴賬行徑,這便同那些個地痞無賴有何分別! 時下文人大多清貧,便是文官也窮者甚多,遠不如練武之人發家來的快,放到朝堂之上另有一句話,叫“窮文富武”,這大約也是文武官員不看不順,長期不睦的緣故之一吧。 然文人并不以貧窮為恥,他們最引以為豪的卻是自己一身傲骨。 可如今鬧出這一出,且不說將整個文人系統的臉面都丟盡了! 盛怒之下,許多教師就要將此人踢出府學,永不接納。還是山長念在他平素舉止良好,也有些個才氣,假若真的攆他走了,怕不是真要投湖自盡,這才將人好歹留了下來。 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鬧出這樣天大笑話,斷然不能輕飄飄揭過。 潘一舟今日拿他出來當眾訓斥,以正典型暫且不提,便是山長也叫他寫了欠條與那店家,又讓他做各種抄寫文書和打雜的活兒,賺的銀錢一應都用來還賬;再者,他需得以實力服眾,若是每月考核不能得到甲等,便是有自盡風險,府學也不可再留他了。 潘一舟果然先將此人罵了個狗血淋頭:“當真是好出息!學問沒見的長進多少,倒是市井無賴那等撒潑的手段高明了,便是沒有銀子又如何?左不過一死便罷!” 直罵的那人臉上快要涌出血來,腦袋幾乎扎到胸口。 見下頭好些學子吃吃做笑,潘一舟又高聲呵斥道:“有甚好笑!爾等皆是府學學生,穿的一色服飾,在外人看來便是一黨!你們笑他,焉知不是在笑自己?此等幸災樂禍的行徑,便是君子所為了?” 眾人便都忙收斂笑容,垂首肅立,大氣不敢出。 潘一舟又沖他們道:“且莫僥幸,本官還沒說完吶!失態的便只他一人不成?真當本官是瞎子,還是那諸多百姓都是瞎的?勝敗乃兵家常事,誰又敢說自己一帆順風的!吃一塹長一智不懂么,嗯?素日里一個個念書念書,書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不過幾番不中,便要尋死覓活,圣人言也是這樣教導你們不成?!”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你們可都還沒餓著呀,這便要死了?若要死,何苦等到現在,勞民傷財,又禍害這許多糧食!” 眾人都聽得目瞪口呆,便是旁邊站立的許多教師也都不覺張大嘴巴,倒是山長依舊立得住,并無什么不妥,想來對知府大人作風早有所耳聞,故而不驚慌。 卻說曾有幸得見肖易生大怒的杜文、牧清寒和洪清三人,卻都是呆了,一個個張嘴瞪眼,又面面相覷,均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驚訝: 難不成天下的文官都是一個稿子刻出來的?!分明是政敵,怎的還如此相像,便是罵人也一般無二…… 只好歹自家老師略文雅些,當真從頭到尾沒得一個臟字,而這位知府大人則樸素的多了,上來就“書讀到狗肚子里”,更接著就要他們“去死”! 三人還在發呆的當兒,潘一舟已經中氣十足的罵完了,只臊的一眾學子脖子都泛紫,恨不得此刻便去死一死,然而卻又不敢。 想他們都是府學就讀的秀才,便是走到哪里也禮遇有加,何曾被人這般痛罵過!偏還無力反駁! 待潘一舟罵完了,罵夠了,罵過癮了,這才略整理下自己依舊一絲不亂的胡須,語氣陡然一變,又平心靜氣的安撫起來。 他道:“做學問一事沒得捷徑,要的便是日積月累,爾等即中了秀才,便是天資上乘,只要潛心鉆研,假以時日,必有所成!便是一回兩回乃至三回四回中不了也無妨……” 眾人紛紛稱是,又恭敬行禮。 說完這些之后,潘一舟又話鋒一轉,語重心長道:“我既到了此地,任了知府,說不得要督促你們,仗著資歷老些,多說幾句罷了。” 有了他方才的雷霆之勢,誰還敢有旁的聲音?便是不想聽他說,也得硬著頭皮聽下去,因此便都道不敢。 不知是不是杜文的錯覺,他似乎覺得這位知府大人的眼睛往這邊瞥了好幾回…… “舉人,秀才,都是一步步考上來的,可內中卻大有不同!” “秀才取才,舉人取士!前者重才華,但凡你有才氣,勿論經史子集詩詞歌賦中的哪一樣,都可取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