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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性沉穩(wěn),沉聲道:“話不好這樣說,做些個八段錦、五禽戲之流倒也無礙,難不成你也想叫人從考場里抬出來?” 他身邊的學生也點頭,道:“洪清師兄說得有理,且圣人言隨心所欲,率性而為,咱們又不作甚壞事,何懼旁人言?再者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強身健體也是正道,石兄未免謹慎過頭……” 卻說杜文也正犯愁,心道就算是什么八段錦、五禽戲自己也不會呀,難不成因著這點小事還要再去請教一回先生? 正想著,卻聽旁邊牧清寒笑道:“你卻癡了,阿唐素來勇武,什么不會?來日下了學,叫阿唐好好瞧瞧你,你與我一同練習也就是了。” 杜文聽后大喜,笑說果然是自己糊涂了,身邊可不就有現成師父?果然是騎馬找驢…… 后面杜文當真跟著去了牧清寒位于東城區(qū)的家,但見好一座黑漆雕花大門,光是墻怕不有兩人高,里面竟是個三進的大院子,百轉千回,處處游廊抄手,幾多跨院,又有假山水池,內中一汪荷花開的正艷,清香撲鼻,端的是高門大戶。 牧清寒被兄長送到陳安縣避風險,除了阿唐之外,還有幾名得力小廝和一名中年管家。只是牧清寒一貫不大耐煩有人跟著,這些人就都留在家里,平時只做灑掃采買、迎來送往的活兒,這會兒杜文剛一進門就有人端茶送水遞手巾,忙而不亂。 這些都罷了,喜的是院子后面竟有專門的演武場,當中一色方方正正的青石板,又有整齊劃一的細紋防滑,兩旁列著刀槍劍等十八般兵器,又有箭靶弓弩等物,杜文不由得看的入了迷,又上去摸了幾回,嘖嘖稱贊。 第二十一章 因杜文之前毫無基礎,日后也不打算考武舉,阿唐就先叫他增強體質,又耍了幾遍八段錦與他瞧,只說每日早晚練上幾遍對身體甚好。待這個練熟了或可換五禽戲,再學些簡單的拳腳也就妥了。若是方便,再習些個騎射更佳。 杜文都一一答應,到底心癢難耐,硬叫牧清寒耍一把架勢給自己開開眼界,牧清寒倒也不扭捏,將場上十八般兵器都一一舞了一遍,最后又開弓射箭。 但見那牛角大弓竟被他拉了個滿開,嘭一聲躥出一支鐵箭,如流星般狠狠扎入幾十步開外的箭靶,箭尾兀自在空氣中嗡嗡顫動。 杜文看得眼花繚亂,滿目艷羨,不住的喝彩,又不由得伸手去摸那張弓,只覺得怎的就這般威武。 牧清寒笑著把弓遞過去:“你也試試?” 杜文還來不及回話,就覺得雙臂猛地往下一墜,連帶著他整個人都往前踉蹌了一步,好懸沒摔倒。 他不由的吃了一驚:“好重!” 方才見牧清寒面不改色就拉滿了,他還以為沒什么分量,哪知竟險些出丑。 牧清寒笑道:“這算什么?阿唐慣用的弓足有這個兩三倍重,我竟只能拉開到三分!” 杜文聽后直搖頭,連連嘆氣,小心的將弓還給他,喃喃道:“不敢想,不敢想。” 虧他方才也想射一箭過過癮,誰知兩只胳膊抱著都費勁,更別提單手開弓…… 唉,看來自己果然很該重視一把了。 回去之后,杜文不免又把這樁大消息說與家人聽,十分眉飛色舞:“他瞧著也是穿道袍【注】的,哪知竟是個練家子!尤其那桿白蠟槍,沖刺抹挑,真是耍的水潑不進!又是好臂力,那弓那般沉重,他竟都能拉滿了……偏他才思敏捷,書房里也好些個行軍布陣的兵法書籍,要我說,便是文武舉都考得!” 杜瑕聽后咯咯直笑,對牧清寒也有些刮目相看,畢竟時下重文輕武的風氣頗為嚴重,讀書人中甚少會拳腳,而聽杜文的口氣,牧清寒于武一途竟也相當出色,果然難得。 如此這般幾天之后,王氏等人眼見著杜文雖然忙碌,可精神卻更勝以往,不僅氣色好了,就連飯也能多吃半碗,不由得十分感激。 只說如此一來,杜文難免更加早起晚睡,杜瑕生怕他撐不住,便面色凝重地反復囑咐,只把杜文聽的耳朵都起了繭子,白日里便與牧清寒抱怨。雖說是抱怨,可語氣中卻難免帶了點兒不經意的炫耀和洋洋得意。 如今他跟牧清寒也熟了,慣會開玩笑,牧清寒就擂了他一拳,只說他在故意刺自己。 兩人正一同笑鬧,卻被石仲瀾看見了,當即虎著臉呵斥道:“學堂之中豈是爾等嬉笑玩鬧的地方,成何體統(tǒng)。”又瞪了杜文一眼,再看向牧清寒之時,眼中更帶了幾分輕蔑,又面帶譏諷的與旁邊人說:“到底是商戶之子,上不得臺面。” 眼下商人之子雖然也能參加科舉,可到底出出身差了些,就是當今圣人偶爾決策有失,還會被那些個惹人煩的御史當堂跳出來叫板,說些個什么“豎子不足與謀”“寒門小戶”等抄家殺頭的話,只把圣人氣個倒仰。 偏圣人以仁孝治國,性情也謙和,不好拿這些人怎么樣,每每苦笑無言,于是民間竟也漸漸傳開,把這些成了極為刻薄尖銳的侮辱人的話語。且就連圣人也不曾如何惱火報復,因此被罵的人往往也無可奈何。 就見牧清寒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撇開長腿往那邊跨了兩步,兩只眼睛死死地瞪著對方。 他身材欣長結實,遠比一般同齡人要來到高大,對上幾個師兄竟也絲毫不落下風。又因常年習武,氣勢逼人,石仲瀾等人本能地退了幾步,回過神來之后臉漲的通紅! 牧清寒卻嗤笑一聲,眼神轉向輕蔑,扭身就走,好似與他們對峙便是浪費時間。 石仲瀾這些人平時也都是被人捧大的,如何受得了這個?也都惱了,便都漲紅著臉,在他后面踮著腳,張口閉口之乎者也斥罵起來。 牧清寒為人何等肆意瀟灑,最見不得這種打嘴仗的,這會兒活像連背影中都透著一股蔑視,對身后諸事并不理睬。 那幾個師兄越發(fā)丟臉,臉上幾乎要滴出血來,始作俑者石仲瀾更是被氣得頭腦發(fā)昏,須知他這種不將人放在眼中的態(tài)度最可惡! 因著杜文和牧清寒來之前,學堂內就屬他年紀最小,且也頗為機敏,很得老師看重,說最多三兩載便可下場一試,于是幾年下來更加洋洋自得,十分驕傲。 哪知一朝來了兩個小師弟,竟比自己更小些,且一個底子就很好,又素來傲慢,不大搭理人;另一個底子雖差,可進步神速,著實叫人膽戰(zhàn)心驚,就連先生也屢屢不掩飾對他的贊賞。 這可叫順風順水的石仲瀾如何受得了? 況且這幾日冷眼瞧著,先生又叫大家學那些個武夫做派,豈不是正遂了姓牧那小子的意?今日對方見了自己也照舊一副死人臉…… 是以石仲瀾頭腦一熱,竟俯身抓起地上的石子,朝牧清寒后腦勺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