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直不起腰桿兒，被打斷脊髓跟雙腿的殘廢。

他懦弱、無能，除了逃避就只會依賴，連自己都照顧不來的人，有什么資格跟能耐去承載別人的生命。

這六年來，我在陰溝里摸爬滾打，渾渾噩噩度日，本來也以為自己的一輩子就這樣了，沒指望沒陽光，得過且過這不長不短的一生。

可你非要揭起我遮了很厚的遮光簾，讓本不屬于我的陽光透進我的生命，讓本該習慣陰冷的我，越來越貪圖溫暖。

現在我習慣了陽光，再沒能力去適應陰暗和骯臟。

我軟弱膽小，連活著都費力，更別說去面對什么風雨，你庇護了我這么久，我的翅膀已經斷了，一根都接不起來了，若是不死在你身邊，也是死在別的地方。我怕…

孤單的太久了。

怕極了那種一個人睡一個人醒，一個人被噩夢困擾，沒有人叫醒。只能等著驚醒后，滿屋的漆黑跟寂靜，然后過去所有的恐懼，就控制不住的在腦子里，在眼前，不停的播放，像按下了循環播放的影片一樣，不管怎么害怕怎么想逃，始終都逃不了。

我對你，也許沒有喜歡沒有愛，只是單純的一個弱者對能保護他的人的依賴。可那又怎樣，你是我的稻草，如果你斷了，我也只能等著自己被歲月里的冷淡淹沒跟垂死。

我受不了那樣的日子。

所以許向維…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只能帶我走。

整個人縮成一團，團進許向維躺過的被窩里，閉著眼睛死死的揪著許向維左手的衣袖，楚寧并沒有睡著，許向維也知道。只是難得的安靜，他也樂的貪享。

看著楚寧窩在枕頭里的腦袋，黑色柔軟的發絲溫順的散落在枕邊和臉頰，薄薄的眼皮下面不時的轉動著眼球，睫毛也跟著微微的抖動，抓著他衣袖的指節，因為太過用力，指骨都泛著微凸的青白。

許向維笑笑，沒想到自己也能等到這么一天。

楚寧能這么信任并且依賴著他，只是時間來的是不是太晚，走的也太快，什么都來不及享受的時候，就已經宣告了結尾，走到了盡頭。

季璃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那樣一副景象，一個坐在床邊微微的垂著頭的人，即使是一個側臉，也能知道垂頭的人是有多滿足。躺在床上的人，雖然閉著眼，像是睡了的樣子，手指卻不時的更加用力，揪住手里的東西，很是不安的樣子。

這樣一份靜謐，自己都不好張嘴詢問了，只是輕手輕腳的關了門，慢慢的移步走到沙發邊兒上坐下來。

許向維沖著季璃比劃著手指噓了一聲，季璃點頭。

季璃進來的時候，楚寧聽到了，抓著許向維袖子的手，又往里挪了挪，揪的更是用力，袖口被他裹成了緊緊的一團，許向維腕上的溫度，傳到手指的皮表，微熱。

楚寧有些緊張，他知道季璃來，是許向維讓他帶自己回去的。

過了一會兒，許向維彎腰低頭，在楚寧的耳邊輕輕的說

“先放開我，季璃來了。”

楚寧不作聲，只是更用力的抓著手里的東西。

看到這情形，季璃嘆了口氣。

“老板，其實楚寧他可以留在這兒的。”

季璃的話剛出口，許向維就果斷的否定。

“不行！”

不行兩個字剛出口，楚寧被子下的身子就是一僵。

“他不能留在這兒，我的傷口沒有好全，血液傳播是多嚴重的事兒，你知道的。”

自動的規避掉了剛才楚寧強吻自己的事兒。

“不是的，老板。只要你們控制好，不甭壞傷口，每天給你換藥的都有專門的醫生和護士，楚寧完全可以避免感染。只是普通的躺在一張床上睡覺，或是皮表之間的觸碰，是不會遭到傳染的。

你連續這么多天沒有出現在公司，前段時間視頻的風波還沒有過去，公司里的高層，現在已經開始有些sao動了。

你為了楚寧感染HIV這件事，瞞不了老爺子多久，況且還有黃文天在那兒，二少爺的病情也一直處于危險狀態，萬一黃文天一不小心說出來呢？

你覺得老爺子會怎么對待，害你感染這種病癥的他？

現在他帶在你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只要你們注意防護，是不會被感染的。

況且……”

說道這兒，季璃看了看楚寧揪著許向維袖子的手。

“這兩天他基本沒一天不想著跑出來找你的，我們不可能二十小時一直盯著他，他不是犯人。有張蕊的例子在先，太違拗著他的意識，你就不怕他再出現之前的那種情況？

別怪我沒提醒，這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你，愿意照顧一個那樣的楚寧。”

季璃說完，許向維沉默了，扭頭看向楚寧時，他已經不再裝睡，睜開了眼，黑亮黑亮的眼珠，緊緊的盯著自己，眼睛里全是期許。

“哎…好吧”

☆、第一百章

季璃走后，房間里只剩兩人的時候，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安靜的，沒多少話可說。

畢竟六年里，他們都過著各自不同的人生，不了解也不干擾，況且很多事情都是沒法兒談及的事兒。

許向維在陽臺上抽煙，一個人看著外邊兒灰蒙蒙的天，心里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楚寧拉開門走出來。

“怎么不到里邊兒。”

說著跟許向維要了根兒煙，自己點著。

“你也抽煙？”

“嗯…有兩三年了吧。”

“這些年……”說了個開頭，卻不知道怎么繼續，本來是因為氣氛有些尷尬，想緩解緩解的，可是現在卻不知道怎么繼續才好。

“都過去了，我現在…沒事了。”

狠狠的吸掉手里最后一口，在煙盒上掐滅，側頭看了看楚寧，又轉了回來。

“其實你沒必要這樣的，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就當是還過去欠你的債就好，不用因為內疚跟我綁在一塊兒。”

“我……”

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的楚寧，盯著手里燒了三分之一的煙沒再說什么。

“況且這事兒本就是因我的家人而起，跟你并沒有什么關系。”

垂著頭看著煙燃燒，然后白色的煙霧被風吹的歪歪斜斜升到空中，再散開。

“不是因為內疚。”

“嗯…嗯？”

“不是因為內疚，到底因為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知道那天看著你打下那針東西的時候，心里恐慌的厲害，覺得全世界都是黑的。

可是我不知道那是為什么，也許是因為一直保護我的人要離開了，不舍得我養成的依賴跟習慣被改變，又也許只是因為這世上再沒人比你對我更好，總之我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我只是…只是不想以后漫長的日子里，被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