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平穩地過著，好像從來不曾有過暴風雨。

    「楊媽」不曾再找過她，大概是相信了她說的話。

    李盈玉其實也的確是這樣打算的。學校畢業之后，她回花蓮開店，楊均聿則

    出國深造，時間久了，他一定就會忘了她的。

    她沒有仔細想過自己的感覺該怎么辦，自從那次在歡愛的時候答應了楊均聿

    要跟他結婚，他時不時就問她想要什么樣的婚禮，想要生幾個小孩，幾個男孩、

    幾個女孩，偶爾心血來潮時還會吵著要先替孩子取個名字。

    她沒有跟著他胡鬧。她認為那只是他在歡愛的時候講的情話而已，就跟寶貝

    啊，親愛的，我喜歡你，我愛你那類的話一樣。

    單單是句情話罷了。

    但后來，事情還是提早爆發了開來，比她預想的還要早一、兩個月。

    這天，楊均聿氣沖沖地闖進跑腿幫，值班的人是李盈玉，楊均聿從柜臺后方

    休息區里將花花拎了出來。

    「花花，你替盈玉學姊代一下班，下午如果有接到單就讓給別人去做，錢我

    雙倍付給你。」

    可憐的花花學妹被暴怒的學長給嚇到，連忙點了點頭，什么話都不敢問。

    「你跟我出去一下。」

    早上起床的時候，楊均聿接到家人的電話，回去了一趟，李盈玉就有感覺今

    天開始日子要變得下平靜了。

    考完研究所考試后，幾乎以她的家為家的楊均聿，這一回去想必會跟他的家

    人吵起來，原因無非就是她啦！

    唉，明明距離畢業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呢！

    「你為什么不跟我說？」楊均聿怒極了，從家里出來之后，他一直都處在噴

    火的狀態中。「我媽來找過你，對不對？」

    「嗯。」李盈玉點了點頭。

    「你為什么要那樣說？」最讓他生氣的并不是她瞞著他這件事，而是盈玉的

    承諾。「什么叫做畢業就跟我分手？你什么意思？」

    他mama信了盈玉的話，所以家里人都按兵不動，就俏悄替他準備著出國念書

    的相關事宜，直到學校打電話到家里去通知，研究所教榜了，而他們家的兒子高

    中東ｘ大學國企所的采花。

    因為前陣子的甄試他被刷了下來，所以逼近研究所考試前他安分了好一陣子，

    每天都去補習班報到，家人還以為他開竅了，哪知他做的和他們圖謀的根本就是

    兩回事。

    爸爸責備他為什么要浪費時間去考國內的研究所，他們已經替他申請好國外

    的學校了，就等著他拿到大學文憑后馬上就送他出國。

    他氣瘋了朝爸媽大喊他非去花蓮念書不可，盈玉已經答應要跟他結婚了，就

    算要脫離家族庇護他也在所不惜。

    然后他mama忍不住譏笑出聲。

    她覺得自己被盈玉給欺騙了，然后不分青紅皂白開始罵她小妖精，說謊都不

    怕下拔舌地獄……仔細問清楚之后，楊均聿這才知道他mama有來找盈玉談判過，

    而盈玉那時答應了他mama，等他們一畢業就會跟他分手。

    于是他怒氣沖沖地沖出家門，根本等不及喊計程車，他沖到司機老張那兒搶

    過他的車鑰匙，將爸爸外出用的備車開了出來。

    他不相信盈玉會答應這么離譜的事，非得沖到她面前親口問她不可，就算早

    一秒都行，他闖了無數個紅燈，車開到跑腿幫大門口前胡亂停在紅線的轉角處，

    車子一扔他什么都不管了。

    「我打算畢業之后就跟你分手。」

    就是這個意思，字面上的意思，很容易懂的。

    「為什么？你不是才答應過畢業后要跟我結婚嗎？」楊均聿覺得腳下有些虛

    浮，他試著在腦海里整理一下思緒。

    「我知道了，我媽來找你的那個時候，你對我沒有信心，所以你打算畢業后

    就跟我分手，但是前幾天我問你愿不愿意跟我結婚的時候，你改變心意了，對不

    對？」楊均聿控制不住地搖晃著她的肩膀。「對不對？盈玉，你后來改變心意了，

    你要跟我結婚，對不對？」

    「均聿，我覺得……你還是按照家人的意思出國去吧！」

    「我不要！」

    「那樣對你比較好。」李盈玉語重心長地嘆道：「你這么聰明，適合繼續念

    書，然后學成歸國之后，到你們家族企業里貢獻所學，當一個能夠讓你爸媽感覺

    驕傲的兒子。」

    「我不要、我不要！」楊均聿氣瘋了。「哪樣對我比較好，為什么是由你們

    來決定？你們為什么不問問看我的意見？」原來，這幾個月來他們之間的甜蜜交

    往都是假的？盈玉說愛他，說要跟他結婚，那些全都是裝出來的嗎？

    「你是愛我的吧？盈玉，你只是不甘心被我媽那樣傷害了，所以你才決定要

    傷害我，對吧？」

    「均聿，我愛你。」李盈玉邊聽邊搖頭。「我是真的愛你，就是因為愛你，

    替你著想，才會覺得該放你走，你適合更寬廣的天空，在我身邊，只會讓你墮落

    而已。」

    「我不在乎，就算是地獄，我也會跟著你去。」楊均聿克制著瀕臨暴定的情

    緒。沒想到竟然沒有人愿意相信他說的話。家人就算了，但為什么就連盈玉也不

    肯相信他？「我不會出國。我會去東部的研究所報到，不管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會在花蓮等你。」

    然后，他們在持續的冷戰中迎接了畢業典禮的到來。

    好像有沒有說分手都不重要了，在畢業前的那一個多月里，楊均聿一改以往

    總愛纏著李盈玉的態度，除了學校的必修課能見到面之外，其余時間就像不認識

    她這個人般，連跑腿幫都不去了，他將職務全部轉交給大妖，完全脫離她的世界。

    第九章搬到花蓮已經大半年了，新的學校、新的生活環鏡，就連明友和同學

    也都換了一批新的。

    楊均聿起了個大早，梳洗過后，他跨上單車，在一片清新空氣的校園中發狠

    般地沖刺著。

    但是到了有警衛的地方就必須減速，他已經被警告過很多次了。

    楊均聿慢慢按著煞車，以低于十公里的速限通過了校門口。

    他幾乎每天都這個時候離開校門，校警伯伯跟他混得挺熟的，偶爾在別的地

    方碰面了，甚至還會跟他點點頭。

    迎面而來的寒風讓他打了個哆嗦，楊均聿又開始加快了踩踏的動作，讓車速

    慢慢加快到時速三十公里。

    在生活頻率緩慢的東部，路上就連機車都騎得比他慢，不過他并不是為了追

    求速度感才飆腳踏車的。

    他滿懷期待，到附近的街道晃過一遍又一遍，尋找著有沒有新開幕的早餐店。

    其實他并不知道盈玉會選擇在花蓮的哪個鄉、哪個鎮開設她夢想中的早餐店，

    但這個大學城附近剛好就是盈玉以前的舊居所在地，他甚至每天傍晚都要去盈玉

    住過的那個家晃晃，期待有一天能夠見到她微笑地朝他揮著手。

    他那個時候不應該跟她賭氣的。

    那天跟她吵翻之后，他撂下一句話說會在花蓮等她，然后就刻意不去糾纏她，

    故意對她視而不見——以往她也是這么懲罰他的。

    她竟然偷偷打算著一畢業就要和他分手，他實在是氣不過，早了一個半月跟

    她拉遠關系。

    他現在后悔了。

    很后悔、很后悔。

    他知道盈玉早已經深深地愛上他，一定沒辦法忍受他沒有陪伴在她身邊的日

    子，他以為這一次盈玉一定會先投降的。

    她會哭著、鬧著求他回到她身邊，讓他們重拾以往的甜蜜時光。

    但是他完全失算了。

    他忘記盈玉有多么擅長隱藏自己的渴望，他忘記盈玉有多么習慣折磨般地虐

    待她自己，她決定了的事，就會咬著牙做到。

    所以畢業之后，她整個消失了，他完全不曉得，還在沾沾自喜地算著日子，

    想著她什么時候會來求他恢復交往。

    直到他發現盈玉離開了，她住的地方搬得空空的——因為還沒有新的房客住

    進去——那空蕩蕩的套房讓他整個嚇壞了。

    他找過渝清，找過左家那兩兄弟，但是他們都不肯告訴他盈玉的下落。

    他知道。他們其實都知道盈玉在哪里，他們聯合把盈玉給藏起來了，只是他

    們故意不告訴他，因為他把盈玉傷得很深。

    他是個渾蛋。

    沒錯，他就是個天殺的渾蛋。

    他明明已經做好決定了，就算不惜與家人決裂也要跟盈玉在一起，偏偏那時

    候他氣一上來，竟然想出那么蠢的法子想要懲罰盈玉，最后，懲罰到的都是他自

    己。

    他失去了盈玉。

    只剩下等待。

    仿佛無止盡般的等待。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鎮上完全沒有新裝潢的店面，他每天早上都要外出巡視

    一遍，每天早上都失望而歸。

    「帥哥，今天要吃什么？」

    「老樣子。」

    「漢堡蛋加熱咖啡奶茶，沒問題，請稍等一下喔！」

    店主人是位有點年紀的歐巴桑，每次看到他都會熱情地喊他一聲帥哥。

    因為經常來這里光顧的關系，他慢慢也跟這位歐巴桑熟了起來。

    楊均聿將單車往店門口一靠，蹲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這家有名的連

    鎖早餐店正放著那首由金曲獎最佳新人所創作的早餐店招牌歌曲，聽著聽著，他

    莫名煩躁了起來。

    他只知道盈玉想開一家早餐店，但是什么形式的，他卻沒有詳細問過。

    臌目的時候他會到臨近的鄉鎮去走走晃晃，偶爾就騎著單車沿著路一直騎一

    直騎，有看到早餐店就停下來，確認一下站在生里面的人會不會是自己熟悉的面

    孔。

    但大半年過去了，他的期待一次次落空，卻又不得不一次次燃起，他知道盈

    玉很珍惜這個夢想，所以她一定會到花蓮開早餐店的。

    只要他不放棄，總有一天會等到她。

    就像他大學時代追求盈玉那樣，他有的足時間，有的是耐力，就算會等到頭

    發花白他也絕對不放棄。

    盈玉承諾過要跟他結婚的，他希望她記得自己曾經答應過的——就算那只是

    在床上說的類似戲言般的話語，總電是她親口承諾過的。

    「來，帥哥，你的早餐好了，五十五塊。」

    付了錢之后，楊均聿走到門口旁的座位上，享受著充滿香氣的美味早餐。

    吃著吃著，他被一聲怒吼給嚇到。

    歐巴桑不曉得為什么突然間對孩子大聲吼叫了起來，他回過頭仔細聽著，這

    才發現歐巴桑那個長得高姚又纖細的獨生子，抓著包包想從后門偷偷溜走。

    「今天是什么日子，難道你不記得了？媽昨天不是告訴過你，今天要一起去

    掃墓，你竟敢想偷溜出去？我們家就你一個孩子，你不去見見你那個死鬼老爸，

    難道不怕他晚上跑進夢里來嚇你嗎？」

    楊均聿看著月歷，想著今天是什么特別的節日嗎？印象中掃墓都是四月五日

    清明節時候的事吧？

    「拍謝啦！帥哥，歐巴桑嗓門大了一點，你是不是被我嚇到啦？」

    「沒關系啦！」楊均聿大口咬著鮮嫩多汁的漢堡rou，一邊下經意地問：「歐

    巴桑，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為什么非去掃墓不可？通常不是都清明節才掃墓的嗎？」

    「喔，今天是我們家那個死老鬼六十大壽，冥誕啦！」歐巴桑垂下頭溫柔地

    笑著：「想說弄一頓好吃的給他送去，不然一年只有清明節才見一次面，我怕他

    會覺得寂寞。」

    「哈哈，歐巴桑，你好浪漫喔！」楊均聿笑著的同時，突然間腦海里靈光一

    閃。「歐巴桑，我吃飽了，謝謝你喔！」

    「帥哥，這么快要走啦？明天也請繼續光臨喔！」

    笑著與歐巴桑揮了揮手，楊均聿跨上單車將車頭調轉了方向。

    原本吃完早餐后應該要直接回學校去準備上課的，但是現在有一個重要的地

    方他必須去一趟才行。

    他這個笨蛋。

    真的是蠢到世界無敵了。

    他從來沒問過盈玉想在哪里開她夢想中的早餐店，也沒問過盈玉她想開什么

    樣風格的早餐店，這些資訊會影響他找人的效率，但是他卻蠢到忘了那個地方—

    —盈玉養父母的墳。

    她的舊居已經有新的住戶搬進去了，但養父母的墳總不可以隨意變換位置吧？

    他加快了踩踏的速度，往盈玉舊居的方向極速騎去。

    一定是神聽見了他日日夜夜的渴求。

    就在楊均聿趕到盈玉舊居附近準備找她的老鄰居詢問盈玉的養父母到底葬在

    哪兒的時候，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他的面前。

    「老伯，請問你這問房子愿不愿意賣啊？」

    「不賣、不賣，現在租給人呢！」有些重聽的老人家，回話的聲音大得嚇到

    了問話的那人。

    「如果我說服他們搬家，您愿意把房子賣給我嗎？」

    「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