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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名花不傾國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85

分卷閱讀85

    。

    ☆、人間道

    要說馮禹的辦事效率,在京城各府各衙中,那也算得上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林鸞剛被迎進順天府大牢,不出兩天,這刑部尚書就親自登門造訪來了。

    再說這紀英,辦事效率比起馮禹,那就剛上一層樓。甫一照面,對著林鸞隨意掃上兩眼,只問了這么一句話,就直接馬不停蹄回衙起草奏折去了。

    “你……就是林鸞?”

    “是。”

    第三日,皇上親筆的密詔就轉送到了林鸞手上。素白羅紋宣上,筆力虛浮但不失雅致,赫然寫著五個大字:武英殿密談。她反復在嘴邊咂摸這幾個字,將它仔細疊好收入懷中,輕拍了兩下這才安心。

    果然還是小瞧了紀英,原以為自己會先被他請入刑部大牢,面圣什么的怎么也得再等上些時日。沒想到他竟直接上報給了皇上,這想結案的心到底是有多急切呀?也好,她也是個三進宮的人了,所謂事不過三,沒這第四次倒也省去她不少麻煩。

    是非成敗,且看明日走的這一遭了。

    翌日上朝,朱軒見無大事便早早散了眾人,離了奉天門后又屏退身后的內監(jiān),獨自一人朝著武英殿方向行去。

    金烏剛剛越出云絮,一副沒睡醒的慵懶模樣,在泛白的魚肚皮上暈開淡淡金色。

    朱軒心不在焉地沿著長廊走去,眼前的雕欄玉砌皆被陽光鑲燙上金色光邊,任憑朝代更迭,唯有它們不曾改變分毫,靜靜佇立在一旁不言不語,笑看他們明爭暗斗,就像是個飽經(jīng)風霜的老人看待一群不諳世事的孩童一般。

    五年前的光景,亦是如此。

    推門而入,熟悉的龍案就端正立在面前,陽光順著門扉瀉入,將殿內裝點得金碧輝煌。踏著玉階走上,目光落在了正殿與偏殿之間的那扇五色琉璃屏風上頭,他踟躕了片刻。記憶如同滔滔江水延綿不絕,只隨意牽出一線頭就平白扯開了大片絹帛。木訥轉頭看向下方跪著的那人,不由陷入深思。

    她身形纖瘦,個子卻從前抽高了好多,寬大囚服罩身,卻絲毫不掩其清麗,逆光之下,穿堂風鼓起她松垮的衣袍,莫名添了幾分逸氣。垂眸溫順,纖長睫毛微顫,抖落幾點光碎,一時流光溢彩,叫他挪不開眼。

    此情此景是何等得熟識,她依舊跪在下方,而他卻走出了屏風站在了這至尊之位上。

    朱軒看著她,抿唇不語;林鸞瞧著地,默不作聲;倒是跪在她身旁的紀英率先打破沉默:“啟稟皇上,臣已將罪女林氏帶到,聽候皇上發(fā)落。”

    朱軒眼中終于不再放空,朝他點了點頭:“你先下去吧,朕要單獨審問。”粉底皂靴拾級而上,于龍椅前停下落座。

    紀英退下后,守門的內監(jiān)得了眼色將大門閉上,偌大的宮殿如今就只剩下兩人。

    “說吧,你冒死尋朕,究竟所謂何事?”朱軒隨意揀起本奏折嘩嘩翻閱,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自然是為了替皇上分憂。”林鸞笑得云淡風輕,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舉過頭頂,“此名冊上詳實記載了商弋這幾年以東廠之名犯下的所有罪行,私吞軍餉,草菅人命,搶占土地等等,一應涉案人員的供詞畫押皆完備無缺,請皇上過目。當然,也包括了皇上近日來最關心的登州侵地一案。”

    朱軒抬眸看向她,左手托腮,右手輕扣案幾,語氣淡淡道:“此等小事,直接交給紀英便可。”

    “紀大人能力超群,小事交給他自然是再穩(wěn)妥不過的,可若是事關朝廷存亡的大事,還是要請皇上您親自定奪。”

    朱軒淡笑不語,嘴角揚起一絲微不可見的弧度,目光柔和了幾分,悠然等著她繼續(xù)說話。

    “想來皇上這一年借錦衣衛(wèi)之手整頓吏治,將朝中百官大換血,為的不就是這一天嗎?”

    “哪一天?”朱軒有意調侃。

    林鸞忽而抬眸,清露般澄澈的杏眼正好同他視線相撞,絲毫不避諱:“西北兵變,皇上派人一舉將叛軍擊潰,至此兵權徹底收回,商弋在朝中的最后勢力也得以鏟除,眼下正是除去他的絕好時機。皇上韜光養(yǎng)晦,隱忍多年,等的不就是這一天嗎?”

    龍涎香飄渺漾起薄薄云煙,將朱軒的面容遮掩去大半,叫她辨不清他的神情。

    更漏聲聲,也不知現(xiàn)下是何時辰。

    “冊子留下,朕自會妥善處理。”朱軒鋪開一張白紙,用玉尺鎮(zhèn)住,“如此你也算是戴罪立功了,功過相抵,即日起便官復原職吧。”

    “謝!皇上隆恩!”林鸞鄭重叩首,繼而又挺直脊背,從冊子下方抽出一小疊薄紙置于上頭,“臣還有一事,懇請皇上做主!”

    筆下墨水一滯,朱軒茫然抬頭,見她一臉嚴肅,詫異問道:“何事?”

    “事關五年前林家謀逆一案。”杏眼中寒光漣漣,不帶絲毫感情,平靜回視他。朱軒握筆的手微顫了一下,旋即又恢復如初。

    “微臣幾日前于民間偶得一手書,出自一制毒高人之手,上頭白字黑字清楚寫道,五年前商弋曾托他研制一種慢性毒物,其主要原料乃是宮中獨有的西域奇珍異草。此藥一經(jīng)入腹,雖不會當場發(fā)作,卻會因時日積攢而慢慢發(fā)散,直至最后毒發(fā)身亡。”

    “哦?還有此等趣事?”朱軒擱下筆,饒有興趣地聽她說道,眼底溫柔漸漸覆上寒霜。

    “正巧,曾在太醫(yī)院供過職的薛太醫(yī)剛好游歷回京,臣與他核對了一些細節(jié)后,驚奇地發(fā)現(xiàn),先皇因誤食榛子酥而中的毒,其癥狀與此稀世之毒正好吻合。”

    “你的意思是……”

    陽光無意闖入,悠轉在龍案之上,將朱軒的側顏照得半明半滅,像是鍍上了一層金邊,卻無論如何也散不去他面上寒意。

    林鸞深吸一口氣,克制住洶涌咆哮著的怒火,昂首挺胸,似乎想連同父親,母親,哥哥的份一道提起脊梁,俯身行一大禮,使出渾身氣力,將這五年來的所有怨憤委屈用最高亢不羈的音調朗聲說道:

    “微臣曾與先皇有過十年之約,如今正是此約達成之日!東廠商弋為一己之私謀害先皇,致使皇家天威蒙塵;繼而又栽贓先德妃,先三皇子以及林家,株連甚廣,使得朝廷一夕間失去數(shù)位忠臣良將,實乃社稷之恥,百姓之禍!望陛下下旨,重新徹查當年舊案,還他們清白,還天下百姓一個公道!”

    沉重鼻息撲在冰涼地面上,結出細碎水珠。龍案上頭,那人不曾有反應,林鸞便保持著這種額頭與地面緊貼的姿勢,身形堅決無半分動搖。

    這番話語,如鯁在喉多年,今日在這煊赫金殿之上,她終于能親口說出,不卑不亢,卻字字沾血帶淚。心中的大石應聲落下,她忽覺渾身輕松,熱意氤氳在眼角,她趕忙眨巴眼皮,不叫晶瑩滾下。

    爹爹,娘親,哥哥,阿鸞……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