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許靠近院子，為何那天見了你一個(gè)趕人的字都沒說？我母親是我十二歲時(shí)沒了的，此后兩年我過得渾渾噩噩，不知外界之事，連小時(shí)候的事也時(shí)常記不清，我們是不是那時(shí)見的？還有，我會(huì)忘了一切，是不是中了太上忘情的毒？”

    “我們第一次見，不是在你十二歲之時(shí)。”陸離道，而是在你十一歲的春天。

    “好。”謝凝道，“我再問你，三年前在九華山懸崖下，是不是你救了我？所有人都說你那時(shí)在江南，是不是你故意叫人做了假象？為何要故布迷障？我失蹤了三天，昏迷了十天，醒來之后就挨了雪豹一爪子，毀了容。之后雪豹便跑了，道觀里的道姑們都說是雪豹狂性大發(fā)，又說我是雪豹救回來的。我偏不信，雪豹既然能將我從山底下救起來，又怎會(huì)傷我？早把我吃了！被我逼問得說不過去，道姑們便說雪豹中毒了，才抓傷了我。”

    “好啊，很好啊。”謝凝冷笑著點(diǎn)頭道，“你們說的，我再懷疑也都信了，我也決心在山中修道，忘了外界的一切，可你們?yōu)楹我獙⑽矣纸踊剡@紅塵俗世？”

    她顯然是氣壞了，但別人氣壞了時(shí)連聲質(zhì)問都是聲音越來越大，她卻將聲音壓得越來越低，想控制自己的情緒，最后低得沙啞，只剩顫抖的氣聲。

    陸離喜歡她嬌嗔小怒，卻也最怕她真的生氣，忙坐起來去拉她的手，叫道：“九娘……”

    “你走開！”謝凝甩開他的手，“滾！不想見你！”

    只這么一下，陸離竟然被她推得摔在席子上。

    謝凝一愣，隨即冷笑起來：“陸慎之，你還要在我面前裝到什么時(shí)候？你這些真真假假的戲當(dāng)真叫人厭惡！”

    陸離苦笑，只好硬撐著坐起來。

    “果然是裝的！”謝凝冷哼，“陸慎之，你是不是以為只要你裝裝樣子，什么受傷了很痛，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當(dāng)年都是對(duì)我不起、如今在盡力償還，我便會(huì)心疼你，哭哭啼啼地?fù)溥M(jìn)你懷里抱住你？再變回你的謝九娘？”

    “我沒有。”陸離搖頭，“你別多想。”

    “你還敢說你沒有？”謝凝幾乎跳起來，“你分明就是裝的，什么都是裝的！當(dāng)年分明是你將我從懸崖底下救起來，你也一定知道我臉上的傷痕是怎么來的，為何偏偏不說？那日在紫宸殿里重逢，還要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還要裝作認(rèn)不出我！是啊，我忽然回來了，成了女帝，外邊站著文武百官呢，你就怕讓別人知道你心里還記掛著我，所以一見面便要對(duì)我狠心，明知我有多恨隆昌那個(gè)混蛋，還逼著我給他下跪？”

    她咬著牙道：“什么臉上的傷是雪豹爪的，貓撓還是三道痕呢，你家豹子撓臉能撓成一滴淚的樣子，傷口還是從皮膚里邊腫起來的？陸離，你當(dāng)時(shí)是不是快死了，所以只對(duì)他們交代一句將我的臉弄成雪豹抓傷的，立刻便給送到錦書身邊了？所以根本不知道我的臉被弄成了這個(gè)丑八怪的樣子？”

    “不丑，真的不丑。”陸離知道她自來聰慧，但她從前受太上忘情這毒的影響，時(shí)時(shí)要迷糊一陣，不曾想她身上的毒解了，竟能將事情前前后后猜了個(gè)大概。他不敢回答她話里的任何問題，只好選了個(gè)最安全的說，拉著她的手保證說：“我們九娘最好看！”

    “誰跟你討論好不好看的問題！”謝凝氣得要尖叫，一把拍開他的手，“你給我……”

    “夫……夫人……”黃奎顫抖的聲音傳來。要命，就因?yàn)樗麄儌z吵架了，護(hù)衛(wèi)又要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起來，附近三丈之內(nèi)的人都被清掉了。

    謝凝一口氣堵在喉嚨口，憋著火問道：“何事？”

    那話里的威嚴(yán)嚇得黃奎恨不得跪地，“決……決明公子說，他……他來給公子送解藥。”

    “送什么送？他自己不珍惜自己，要?jiǎng)e人救么？死了算了！”謝凝冷冷道，“叫決明去他師姐帳子前跪著！”

    這回黃奎真的不敢說什么了，麻溜地回去傳話了。

    帳篷里，謝凝對(duì)著手下也發(fā)了頓火，氣得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站在那里雙肩顫抖。

    陸離估摸了一下，才過去將她的手拉住了，輕聲說：“不氣了，先坐下來將晚飯吃完了，好不好？別為了這種事傷身體。”

    “哼！”謝凝甩開他的手，回身坐下，將碗筷重新拿起，“我才不會(huì)為了這點(diǎn)事吃不下飯呢，你能有多重要？莫要太看得起自己！”

    她夾起菜便吃，一聲不響地將飯菜都吃掉了，隨后將食案放在帳門外邊。臉也不洗，和衣倒在席上，將被子一卷便睡了。

    陸離看著只能嘆口氣，盤膝坐在旁邊，慢慢地調(diào)息著內(nèi)傷，希望能將體內(nèi)那枚寒冰針給逼出來。也不知過了多久，陸離忽然從入定里驚醒，總覺得心頭不安。他睜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謝凝在旁邊蜷成一個(gè)圈，抱著被子細(xì)細(xì)地呻1吟著。

    “怎么了？”陸離忙過去問道，“哪里不舒服？九娘？”

    謝凝緊緊閉著眼睛，牙關(guān)緊咬，什么話都不說。她方才一頓大喊大叫，儀態(tài)盡失，已經(jīng)夠丟臉了，現(xiàn)在決不能再繼續(xù)丟臉了。都是陸離這混蛋不好，為何碰上他的事，她便如此沉不住氣？

    她越是不說，陸離越是著急，他想了一下，問道：“是不是方才吃得太快，肚子不舒服？”

    “去……睡你的。”謝凝艱難道，“我沒事！”

    “那就一定是了。”陸離不由分說將她輕輕抱起，讓她枕在他的腿上，然后往前伸手。謝凝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斷地?fù)u頭。“不許……碰我！”

    “乖，沒事的。”陸離的聲音溫柔，手上的動(dòng)作卻十分強(qiáng)硬，將她的手拿開便把溫暖寬大的手掌捂住她的肚子，輕輕地揉了起來，低聲問道：“好一些了么？”

    謝凝沒有回答，也沒有再去阻止他，只是靠在他的腿上閉著眼。

    陸離心中又是憐惜又是愧疚，忍不住道：“你又何必為了與我置氣而令自己難受？不……”

    “不值得，我知道。”謝凝打斷他的話。

    陸離聽她話音里余怒未消，便不再多話，只是為她揉著。

    一室靜謐，只有春風(fēng)輕輕吹過樹梢的聲音。

    “你是不是快死了？所以眼巴巴地將我送回來當(dāng)皇帝？”謝凝忽然突兀地問道，“三年前，我病了那么久，是不是也快死了？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才把我的臉弄成這個(gè)鬼樣子？”